他低著頭,鼻尖輕刷著她的鼻尖,渴望她的唇。
「……東旭。」她的氣息已經亂了序。
「拒絕我。」他閉著眼,意識裡全是她的味道、她的溫度,還有她那像是催情劑般的喘息。
他只能以最後的一絲理性,保持彼此之間那道僅只毫釐的距離。
「東旭,看著我。」她道。「睜開眼睛,看著我。」
他聽見了。
其實他不是很願意讓她看見自己此刻的眼神。他知道,那一定很像是發了情的畜牲。
但他還是照辦。
她在他的眼神裡看見了濃濃的情慾。她忍不住伸手撫著他的臉頰,他的體溫高得燙人。
「如果你真的打算這麼做,請你……」她低聲道:「請你至少先承認我。」
這無疑是把他的理性給一腳踹進山崖底。
「你受不了的。」
跟他這樣的人在一起,就等同於一起與社會對抗。她怎麼可能受得了?他又怎麼能要她忍受?
「你不是我,別替我下定論。」
「你受不了的。」他再重申了一次。
瞬間,一股莫名的怒火湧上。
「那就不要再讓我這麼喜歡你!」她憤而推開他,轉身就要開門走人。「說穿了,那些也不過是你的借口,我看你根本就是覺得我配不上你!」
他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回,低頭就是牢牢吻住。
被吻給噤聲,她瞠目,沒了反應。
半晌,他緩緩放開了她的唇。
「我想要你,想要得不得了。」他在她的唇上輕聲道:「可是我真的不認為你跟我在一起會快樂。」
人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他已經練就了百毒不侵的本事,但是看看身邊的至親,有幾個人能如他一般刀槍不入?
聽了他的話,梁若穎垂下眼睫,再也沒力氣與他爭辯。
「夠了,我聽夠了。」
不同於先前的激動,這一回她很冷靜,靜到近乎是冷漠。她轉身,開了門,平淡地說了聲晚安。
她要的只是一個簡單的認定。
只是一個認定而已。
他吻她、說想要她,然而面對兩個人的未來、面對兩個人的關係,他卻極力推辭,用盡一些可能來迴避。難道他真當她是那種可以任意親吻、可以任意上床的對象?
她替他將門給帶上,卻在門外落了淚。
心,像是在掌中碎成了兩半,她低著頭,輕聲啜泣。她後悔嗎?其實,不怎麼後悔,即使又再次摔得很疼,但至少不會再有任何留戀。
她擦了擦淚水,往電梯的方向走。
手機卻在她等待電梯的時候響起,她一瞧,是葉東旭的號碼。她不想接了,一接,她便會繼續墮落;對於他,她總是這麼沒有骨氣。
索性關了電源。
「你怎麼老是喜歡來這招?」
他卻無預警出現在電梯廳。
「什……」她訝異了下,隨即收起情緒。「反正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你又想幹什麼?」
「送你回去。」他手上的確多了串車鑰匙。
「不用了。」
「現在是半夜十二點。」
「好像是你叫我過來的。」她翻了個白眼。
「我知道,所以才更要送你回去。」
「我說不需要。」她吸氣,這該死的電梯怎麼還不來?!「我自己有帶車錢,就算沒錢也有雙腳。」
他靜了幾秒,看著她的側臉,看見了她的眼睛有些紅腫。
「你又哭了。」
她真的很脆弱、很愛哭,又很愛逞強。
「放心,不會有下次。」她果真逞強地說道。
他歎了口氣,朝她走近了些,與她並肩站著,看著數字一層層地跳。照那樓層的時間差來看,他大概只剩十秒可以說話。
「答應我一件事。」他啟口,平靜地陳述著:「如果你覺得有壓力,不要讓我最後一個才知道。行嗎?」
她愣了楞,轉頭望向他。
「……你說什麼?」
同時,叮的一聲,電梯到達並且開了兩扇門;然而,她的雙腳卻像是長了根,無法豪邁乾脆地踏進電梯裡。
他俯看著她幾秒,這次沒嘗到她的淚。想想,他輕笑一聲,認栽了,她究竟知不知道她將會成為他最痛的弱點?
「我說,我們在一起吧。只是有條件,條件就是我剛才說的那一句。」
她呆若木雞地凝望著他。
其實,她很想裝出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說:「好啊,能有什麼壓力?」又或者是說:「我回去考慮考慮。」
她在心裡想了很多瀟灑率性的回答,卻連一個都做不到。她抿唇,無可遏止地爆哭了出來。
「你……你真的是很混蛋……」她抽抽噎噎地:「你為什麼……為什麼剛才不說,一定要把我弄哭你才高興……」
她的眼淚像是擦也擦不完。
他苦笑,將她擁入懷裡,電梯門已經靜靜關上。
「這叫深思熟慮。」他輕撫著她的髮絲,吻了吻她的頭頂。
「最好是。」說完,她吸了吸鼻水。
「要不要借我的浴室洗把臉?」
「當然要。」
「還是今天晚上別回去了?」他提了議。
「會不會太快?」她指的,是發展的速度。
「……我個人是覺得不會。」
於是,她留了下來。
第8章(2)
但其實那天晚上他什麼甜頭也沒吃到。她把眼睛給哭得又酸又腫,最後不小心在他的沙發上睡著,他只能無奈將她搖醒、將她抱上床,然後安分地睡在雙人床另一側。
不過他覺得,這樣挺好。
他已經有很多年不曾聽著別人的呼吸聲入睡。雖然他和允芝交往過一、兩年,卻因為他有失眠的毛病,而始終不願意與其過夜。
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他不想被過度關心失眠的問題;另一個原因則是--其實失眠的人並不喜歡看著別人睡得安安穩穩。
那是一種無法忽視的孤獨感。
在安靜無聲的夜裡,沒有人醒著,剩下自己面對自己,在那種時刻,他會覺得自己其實很脆弱,他再也騙不了任何人。
思及此,他側臥,看著梁若穎的睡顏。
真的,這樣挺好。
這一次,他沒有被撇下的感覺,反而有了一種共享的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