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東旭苦苦一笑,這已經是第三人了。
金老大派來的第三人。
下次他老大還會派哪個衰鬼上陣?坦白說,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已經開始覺得厭煩了。
不料,那鞋跟的聲音又折返了回來。
「拜託你,別再來煩我!行嗎?」他沒什麼好口氣地回頭。「難道我說得還不夠……清……」
語尾消逝。
是那個女孩,那個菜鳥房仲。
她一臉詫異,全身僵硬地呆滯在店門前,顯然是被他剛才的口氣給嚇到了。
「呃……」好不容易,她回神,卻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我改天再來好了……」然後急忙轉身,只想逃離現場。
「等一下!那個--喂!」
他追了出去,卻不知道她的名。
幸好,她主動停下腳步,怯生生地回頭望著他。
「我沒有罵你的意思,那是因為--」
「我知道。」她說。
「那……」她跑個屁!
「我想說你心情可能不太好……」然後她像是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啊,對了,我什麼都沒看到,你放心好了。真的。」
葉東旭聽得有些發呆,心想這女人到底是聯想到了什麼?
「所以剛才那個是你的女朋友?」
她果然還是看到了一些。
葉東旭閉了眼,摳摳眉心,歎道:「以前是。」
「哦……」她點著頭。
第2章(2)
雖然她只看到對方的背影,但那身段十足就是個女強人的架勢,那正是梁若穎所嚮往的藍圖。
不過,他們怎麼會分手?女方似乎條件出眾,他有什麼不滿意嗎?難道是因為身份懸殊,受不了外界的壓力,最終才走向分手一途?梁若穎在腦海裡自顧自地跑完了八點檔裡的三流劇情,直到男人出聲喚了她。
「所以你是來吃飯的嗎?」
「嗄?」她醒神,連忙扯嘴乾笑。「對、對啊,我剛想說過來吃個炒飯,順便拿這個給你。」
邊說著,她笨手笨腳地在提包裡翻出一張名片,遞上。
--梁若穎。那是名片上印的名字。
「這是本名?」他問。
「當然啊。」她滿臉莫名地回瞧他一眼,想不透他怎麼會是這般反應。「幹嘛問這種奇怪的問題?」
「因為有些房仲會在名片上印假名,所以還是要先問一下。」
「真的?」她皺眉,從沒想過可以這樣搞。
甚至開始認真考慮要改取什麼花名。
「話說回來,你現在才下班?」葉東旭忍不住回頭看了牆上的鐘,已經過了十一點半。
「哦,對呀。」她從眾多花名裡醒神過來。「店長剛才在教我怎麼反查屋主的資料,他說沒查完五筆不准回家,所以才會拖到現在。」
「這麼嚴啊?」他苦笑了一笑。那該死的楊景安,這麼會虐待新人,難怪一天到晚登報誠徵。
說罷,他回頭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店內,全是打烊後、收拾前的慘況。
「老實說……」他歪著頭,轉身過來看著她。「我現在可能沒辦法賣什麼飯給你了。」
梁若穎給了他一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的眼神,然後露出笑容。
「沒關係啦,台灣什麼沒有,就賣吃的店家最多--」
「還是你可以等我一下?」他打斷她的話。
「嗄?」她楞了楞,以為他要重新起鍋開伙。「啊,不用了啦,你都已經在收拾了,就不用再麻煩--」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苦笑。
「……啊?不是嗎?」
「我的意思是,後面那條巷子裡有一家三十年的豆漿店,還不錯吃。如果你可以等我一下子的話,待會我們一起……過去。」
他愈說愈覺得不自在。
想想也是。自己活到了這年紀,就技術上來說,他從來沒有主動邀請女性吃飯的經驗。
--就技術上來說。
梁若穎聽了,幾乎只考慮了兩秒。「真的嗎?好啊好啊!」
坦白說,她的乾脆讓葉東旭忍不住替她捏了把冷汗。現在是將近午夜十二點,而這傻小妹居然就這樣答應跟個陌生男人去「巷子裡」吃飯……她肯定不知道這個社會上的壞人有多少。
不過,這也證明了她留下那張百元鈔並不是為了提防他。
「好吧,那……」他深呼吸,重整思緒,怎麼心裡好像有點鬆了口氣?「你先旁邊坐一下,等我十五分鐘。」
「我一起幫忙好了。」
說完,她立刻將提包隨意扔在桌上,捲起袖子,走到那堆鍋具前。「這堆是要洗的嗎?」
他錯愕。
「不用了。」他立刻拒絕,先是注意到了她的白襯衫。「你旁邊坐著就好,不然你的衣服會弄髒。」
「又沒差。」她笑出聲。「反正都是要洗的。」
「……真的不用。」他吁了一口長氣,道:「拜託你坐著就好,你幫忙會讓我良心不安。」
從前在事務所上班的時候,「良心不安」這句話簡直就是個禁語。
最後實在拗不過他,梁若穎只好乖乖走回桌子前,放下衣袖,靜靜地看著他忙。她發現,他的側面很好看。
嗯,正面也不錯。
而且雖然平常看上去會覺得他好像弱不禁風,可是如果仔細看的話,他的肩膀其實還挺寬的,被他抱在懷裡應該會很有安全感吧?
等等!她在想什麼?
意識到自己有不當的邪念,梁若穎如夢方醒,趕緊甩甩頭,試圖甩去剛才腦子裡那些曖昧的想像。
她的動作讓葉東旭覺得逗趣。
「你在幹嘛?」他露出既怪異又好笑的表情。
「嗄?」她僵凝住。「就……有蚊子。」
他皺了眉,怎麼他站了一整個晚上,連個蚊影都沒看到?
「你體溫高吧。」他不以為意地隨口道。
而這無心的話聽在梁若穎耳裡,卻像是別有暗喻,她頓時耳根一熱,紅暈悄然爬上雙頰。
她不自覺低下頭,體溫似乎真的升高了。
豆漿店裡的電視正在插播一則Live新聞。
畫面上的男人長得俊俏斯文,被一群記者團團包圍。男人鐵著一張臉,那雙眼神裡不帶任何感情。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