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請都督別待太久。」塗南雖然面有難色,還是答應了。
「多謝。」
褚非走進東日殿,殿前無人,聽到右手邊的暖閣傳來交談聲,他隨即朝那邊的長廊走去。
「姊姊,傷口還疼嗎?」
走著,他認出說話的人,正是伺候龔風華的丫鬟襄伶,她會出現在這裡,他並不太意外,畢竟稚不在了,她自然要忖著,他不由得一頓。
「還是先躺著吧。」
褚非猛地停下腳步,不對,和親隊伍裡,襄伶也在,但她並沒有跟著進城,應該是跟著龔子凜一道離開,而龔子凜之前下落不明,她怎會出現在這裡?
所以應思行說的是真的,他們已經找到了龔子凜?那麼他要是請求龔閥女王,肯定也能找到稚的!
忖著,他腳步放得更輕,迎面而來是股清淡的香昧,掀開暖閣的簾帳,他瞧見左手邊,躺在床上的人按著襄伶的手,襄伶猛地回頭,訝道:「褚都督!
床上的人一愕,想拉起被子遮臉,卻已來不及。
褚非大步地走到她面前,睦目結舌。
那人雙眼緊閉著,彷彿天生殘缺,但仔細看她的眼形、眉形,再見她的鼻、她的唇,那化成灰他都認得的五官——
「稚?」他啞聲喊看。
他不是瘋了吧,他不是在作夢吧?
「褚都督,你怎能進來這裡?」聽他輕喚,輕盈的身形鑽入兩人之間,不讓他看清主子的臉。
「是稚吧……」他毫不憐香惜王地推開她,顫著手撫上那人的臉。
「褚都督,你太放肆了,此人是我龔閥女王,豈是你能夠隨意碰觸的?」襄伶惱火地取下床上的掛劍,毫不客氣地抵在他喉間。「退下!
他不閃不避,雙眼眨也不眨地揪著那張令他魂牽夢縈的美顏。
「褚都督」
「他是稚,你休想騙我!」他橫眼瞪去,「我見過稚扮女裝,就是這模樣,如果他不是稚,又會是誰?」
「她……」
「別跟我說稚有雙生姊妹,因為稚不是龔家近親,就算他有姊妹,也絕對不可能成為龔閥女王。」
襄伶不禁語塞,垂眼看著床上的主子。但她雙眼緊閉著,沒有碰觸,牛民本無法交流彼此的想法。
「褚都督,你沒瞧見我家小姐的眼有殘疾嗎?華爺的眼是如此嗎?再者,華爺又豈會是女紅妝?」襄伶作主隱瞞她的身份。
在這宮圍之地,豈能讓華爺的身份曝光?
但褚非一把坐到床邊,大手抓起床上人的手,翻開一瞧,掌緣皆有厚繭。「家小姐好本事,眼殘還能習武。」他哼笑道。
他不會錯認的,是稚!
「我家小姐……」
「襄伶,夠了。」龔風華淡淡啟口。
「稚!」就在她出聲的瞬間,褚非已將她一把摟進懷裡。「你是稚……你還活著,還活著。」
聽著他粗啞的嗓音,她擺擺手,示意貼身丫鬃到外頭看守,襄伶只能歎口氣,領命而去。
「別哭。」她歎息一聲。
「我沒哭。」他抬起殷紅的眼。
「那我的肩上怎麼濕了?」她勾唇打趣道。
「我……」他胡亂抹去頰上的淚痕,直盼著她的眼,輕觸著,心驚膽跳極了。
「你的眼是誰傷的,怎會如此?」
「沒傷,只是易容。」
「沒傷?」
「不過是照著當年小姐出生時的模樣易容罷了,要不然怎麼瞞得過御醫的眼,怎麼瞞得過多疑的皇上?」
褚非聞言,不禁皺起眉,「你……你是預謀進宮的?為什麼?」
「這個嘛……」沉吟著,她猶豫該不該對他吐實。
第十四章 一怒為紅顏(1)
「稚,說呀,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明明被流沙吞噬了,而且胸口還中了箭。」
說著,他伸手要撫上她胸口,卻見她拉起被子往那裡一蓋。
「褚非,你一口氣問這麼多,是要我怎麼回答?」她沒好氣地掀唇,「倒是你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應思行跟我說……」他一怔,這才意會--「原來他在暗示我。」
「思行?」龔風華皺眉。那傢伙到底在想什麼?盼咐他,要是褚非回雲暮域,就什麼都別跟他說,豈料他卻違背她的命令。
「褚非,你不能在這裡久待,會出事的。」
「有狀況塗南會通知我,我現在只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扮成龔閥女王?」他態度強硬,絕不容閃避。
看他是準備打破砂鍋問到底,龔風華歎了口氣,壓低聲音道:「說來話長。」
她握著他的手,「我掉進流沙裡,醒來時已經順河而下,不其帶著我往下流游,才發現那條河是無定河的分支,鄰近耀見邊境的矍嶺山下,所以不其便帶著我前往最近的龔閥分坊接受醫治。」
「然後?」他緊握看她的手,感受她的體溫,確定她是真實存在的。
「之後落水被救的襄伶,派人到龔閥分坊告知子凜失蹤的消息,我派人循線找去,但也在這時,聽說皇上要問罪龔閥女王,所以……」
「所以你就扮成龔閥女王進宮?」
「這是沒辦法的事。」
「怎會沒辦法?應思行比你還像個女人,真要扮女人的話,應該找他。」
「思行比我還像女人?」
「我是不好當他的面說,但他要不是有把粗嗓,那眉眼看起來就跟個姑娘家沒兩樣。」
龔風華哭笑不得,身為女人的她,竟比一個正牌男人還不像女人看來她不當男人還真是太可惜了。
「再不然能拖則拖,何必急著入宮?」
「已經拖得夠久了,再不進宮,龔閥就要出事了。」她頓了頓,托實道:「我進宮只是要拖延時間,好讓其他追兵別找到子凜。」
為了子凜,她才必須鋌而走險闖一次。
褚非的濃眉緊緊地慣起,「你為什麼老是那麼看重龔子凜?」一想到龔子凜,他就火大。
同樣都是龔閥的主子,輩分一樣,憑什麼龔閥就全力護著龔子凜,不管是醫治還是什麼的,都以龔子凜為先,天底下哪有如此不公平的事。
「因為她是龔閥女王。」她說得雲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