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娘子萬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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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付貴妃心腸這麼狠毒啊?連個小孩子都不放過……」

  「能在後宮立足的,哪個心腸不狠毒?」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那個熱火朝天,連夫子來了,在講台上吼了半天也沒人理。

  莊敬卻是呆站著,後背冷汗濕了一片。

  林丹國送來的美人有多漂亮他不知道,付貴妃卻是打小看著他長大的。

  幼年的他很調皮,又天生神力,每每與人爭執,隨手一拳就能把對方揍趴。

  因為他脾氣壞又愛打架,時日漸久,同齡的小朋友都不愛跟他玩,只有付懷秋例外。

  這位相府千金從不怕他,發現他做錯事的時候,還會嚴格斥責他。有一回,他被罵得狠了,作勢想打她——他也沒真想打,畢竟男生打女生算什麼事?

  可吵鬧中也不知怎地,他不小心就把她的手給拉傷脫臼了,當場,他嚇得呆住。

  她卻是瞪他一眼,也沒哭,氣鼓鼓地回了家。

  接下來好幾天,他一直擔心不已,萬一付相找他爹告狀,他還不被打得屁股開花?

  可偏偏付家那邊一點消息也沒有。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漸漸不再害怕付相上門告狀,反而想念起跟付懷秋一起玩耍的日子。

  這位相府千金雖生為女兒身,卻沒有一般小姑娘愛哭愛鬧的小性子,為人處事落落大方,反倒比一些男孩子更有擔當,所以他很喜歡找她玩。

  沒有付懷秋的日子,他悶死了。三個月後,他終於屈服於無聊之下,去了付家向她賠禮,言道自己絕非蓄意傷人,實在是衝動之下無心之舉。

  她知道他常控制不住脾氣後,也沒怪他,直接帶他去找她姑姑,也就是後來的付貴妃。

  他還記得第一眼看到付貴妃,彷彿看到大地春臨,滿目綠意,和風徐徐,暖人心扉。付貴妃對他微笑,笑容比桃花還要美,比春風還溫柔。

  是她教他下棋磨練意志,教他繡花培養耐性,教他彈琴陶冶性情……那麼一個溫柔嫻雅的女子,怎會做出毒害幼兒的事?

  莊敬不相信,況且付貴妃自己也有兒子,今年都十三了,是人盡皆知的文武雙全、仁慈睿智,朝野公認最熱門的太子人選之一——

  啊!難道……一個念頭閃過腦海,讓他如墜冰窖。

  倘使皇上已屬意付貴妃的兒子為太子,卻擔心付家權勢滔天,他百年後,太子繼位、外戚干政、江山易主,因此先下手為強,那麼……小秋子便危險了!

  皇上若為身後事打算,絕不會留下首尾,定將付家斬盡殺絕。

  莊敬猛地跳起來,也不顧夫子的怒罵,拔腿便往外衝。

  「莊敬!」徐青沒見他這麼衝動過,一時情急也跟了上去。「你要去哪裡?」

  「救小秋子!」他頭也沒回地道,腳步越發快了。

  徐青已漸漸看不見他,最後只能不死心地朝著他幾欲消失的背影吼:「刑期已定,你怎麼救?!」

  「回家偷皇上御賜的免死金牌——」莊敬的聲音遠遠飄來,語調滿是執著。

  他是鐵了心要救付懷秋,哪怕付出一切亦在所不惜。

  徐青忍不住好笑又好氣。「你這是在玩火,你知道嗎?」

  可莊敬能為付懷秋豁出所有,代表什麼?他又曉得自己在幹什麼嗎?

  恐怕這個凡事習慣先動手再動腦的人,是什麼也沒想的吧?

  他只知道要救人,誓死必救付懷秋。

  第2章(1)

  在寒山書院,付懷秋素有「木觀音」之稱。

  「觀音」是形容她的美貌,雪膚花容一如清晨的露珠,日陽一照,金芒閃閃,神聖高潔,不可褻瀆。

  至於「木」嘛,只因她的氣質實在太尊貴了,已讓人覺得高不可攀,她又不愛說話,更不似一般姑娘愛哭愛撒嬌,長年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模樣,這說好聽是沉穩,說難聽嘛,這女人有喜怒哀樂嗎?她會哭、會生氣嗎?完全沒有感情,豈不如木頭一般無知無覺,半點情趣也無?

  好比這回付家惡耗傳來,付大公子當場暈倒,付懷秋只是默默地收拾東西,儼然已接受命運的樣子。

  待差役前來捉人,付大公子又哭又鬧,最後動員了五、六名差役才順利將人制住。

  至於付懷秋,別說掉一滴眼淚了,她面無表情,差役要上銬,她便自動伸出手—人家推她,她腳步蹣跚,可一派清風明月,高華更勝瑤台仙子。

  書院裡幾個混帳小子忍不住打賭,等她進了司教坊,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時,還能這麼高高在上,視他人如無物?

  那些哄笑聲大如雷鳴,付懷秋也只做不聞,彷彿人們口中討論的不是她,而是一個陌生的路人。

  莊敬跑到書院門口,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不堪的景象。

  人人都說丁字號館是寒山書院裡的毒瘤,裡頭的學子就沒一個是正常好人。

  但他們聽聞付家倒台的事,也只是私下裡議論些流言蜚語,何曾這樣侮辱過付家人?

  倒是甲、乙、丙這幾個號稱集書院菁英、隨便出來一人都是飽讀詩書的賢士,他們說出來的話更加惡毒粗鄙。

  這樣的讀書人,他們簡直不配被稱做士子。

  莊敬走過去,一拳一個,把那幾個說話最難聽的人打暈過去,銅鈐大的虎目一瞪,朝四周掃了一遍,登時,再無人敢說話,整座寒山書院靜得落針可聞。

  爾後,他來到付懷秋身前,拉起她手中的鏢銬一捏,也沒用多大力氣,那精鋼製成的手銬便四分五裂。

  「你幹什麼?」一個差役終於回過神,既驚且懼地叫道。

  莊敬看都沒看他一眼,只道:「你看她這樣子像是會逃跑的人嗎?她既不跑,你們上什麼刑具?」他只凝視著付懷秋,瞧她秋水也似的眸子裡平波不起,好似早料到會有今日之噩。

  為什麼?他眼底浮現疑惑。

  伴君如伴虎,自古以來不都如此嗎?她的神情平靜得令人心裡一陣陣發寒。

  他莫名感覺,付懷秋早知付家會有今日這等下場,也因此,災禍臨頭時,她平靜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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