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娘子萬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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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有想過能從他嘴裡聽見這些話,一時怔住了。

  眼前的莊敬還是那個憨厚、動手永遠比動腦快的莽夫嗎?

  她小時候喜歡跟他玩,是因為其他同年齡的孩子早被家裡教得心機重重,說一句話都有好幾種意思,相處起來好累。

  可莊敬不同,他雖有些紈褲,但不虛偽,說一是一,絕不搞那些虛頭巴腦的事,和他在一起輕鬆多了。

  但即便是這樣的莊敬,也知道什麼叫君恩九鼎重、臣命一毫輕。他也知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所以時時想著韜光養晦。

  可歎她父親浸淫官場數十年,卻以為自己總是高人一等,翻手雲、覆手雨,結果惹來一場破家大禍。

  她算是對莊敬另眼相看了,不過……

  「你爹若知道你幹了這種事,只怕要打死你。」

  「無所謂,橫豎現在也沒什麼東西打得動我了,讓他出口氣,過過癮也好。」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莊家出了這麼一個莊敬真是……該說他爹娘前世沒燒好香,這輩子才會生出一個這樣的「忤逆子」專門氣惱爹娘?

  或者莊家祖上積德太多,有了莊敬這三不五時的禍事,每當莊家積功到一個程度,堪堪讓皇上苦惱著要如何封賞時,他便讓皇上有借口功過相抵。

  於是,莊家便永恆地在國公與封王問徘徊,跨不過那道禁忌之線,便可常保安康。

  就是委屈了莊敬,家裡人氣他不學好,外人笑他笨,聽說袁紫娟已因他的「不求上進」,與他解除婚約……

  這世上,究竟有沒有人能真正理解他?

  一思及此,她看著眼前這樣貌忠厚、性情直爽卻又細膩體貼的男人,心裡莫名地一陣柔軟。

  他與她……有一點像,不是嗎?同樣能夠洞燭機先、同樣不為人所明白、同樣……寂寞。

  儘管心頭依舊忐忑,但她還是選擇相信他、依賴他。

  「我答應你,再不尋死。」

  這對付懷秋而言相當不可思議,她太聰明了,往往一件事剛現出一點根由,她便知道結局。

  可沒多少人能相信世上有如此智近乎妖的人,所以她一直得不到眾人理解,時長日久,她也封閉了心,不再對人談論那些事。

  如今,她已經很久不曾對誰敞開心房,將全部的信任寄托在自己以外的一個人身上。

  直到今日,莊敬打動了她,所以……也罷,看在他們同樣「寂寞」的分上,她便信他這一回了。

  哪怕最後結果並不理想,人生難得一知己,就當她以此相酬這十多年來,唯一懂她的男人吧!

  聞言,莊敬欣喜得臉泛紅光。

  「放心吧!我一定能救你的。」

  「我倒想知道,即便皇上赦了我、免去打入司教坊之刑,但我罪人之身卻是無法改變,你要怎麼處理我這樣一個麻煩女子?」

  「做我的丫鬟如何?白日裡陪我吟詩繡花、夜晚紅袖添香——呃呃呃……」在她的利目瞪視下,他勉力咽口唾沫,收回欣喜過度之情。「我開玩笑的。」

  「我知道。」她依然在笑,可笑容比寒冰還冷。

  他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我說真的。」

  「我同樣沒撒謊。」但她的笑意卻越來越冷。

  「好吧、好吧。」他凍得受不了了。「我招,我招就是。我是想跟皇上說我喜歡你,非你不娶,因此情願用免死金牌換回一個媳婦,以皇上的風流性格,十成十認為我放蕩,但也因為我夠笨,所以皇上一定會成全我們的,然後……」他又說不下去了,這會兒她不用笑意冰凍他了,直接雙眼冒火,燒得他心裡直發慌。

  她瞪了他好半晌,突然嬌媚地笑了起來,身子輕搖,彷彿盛開的桃花隨風搖曳,灑落萬種風情。

  「你真的敢娶我?不怕我太聰明,一旦你惹我生氣,我轉手就能賣了你?」

  「怎麼可能?」他大笑。「小時候你對我那樣好,哪怕我不小心將你的手臂拉傷,你也沒發火,還請你姑姑教我怎麼控制脾氣——」話到一半,他似是憶起什麼甜蜜之事,眼神迷離,神情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你知道嗎?有一回我問大哥,如果有個姑娘像你對我這樣待他,代表什麼意思?大哥說:『那表示小姑娘愛慘我了。』所以……唉,有一陣子我好遺憾,爹爹為何如此早給我訂了親事,害我不得不辜負你一番情意,不知道你曉得我有未婚妻之後,有沒有哭,甚至——」

  「閉嘴!」老天,她真覺得自己和小姑姑一番心血都白費了!教了他這麼久,平時見他也還能保持冷靜,可真遇到事情……這傢伙一樣沒腦子,真是氣死她了!

  他恍然回神,愣了半晌,才吶吶開口。「那個……我剛才說了什麼?」

  「你說了什麼自己不知道嗎?」

  「我……」唉,他這該死的衝動性子啊!怎麼磨練了這麼久也不改呢?「我……你……我是想說……我剛才是胡說八道的,你別放在心上,就當……反正你左耳進、右耳出就是了。」

  奇怪,聽他這麼講,她反而不開心了。

  怎地?她就不值得他喜歡嗎?雖然她一直當他是朋友、是知己,也沒想過有沒有哪一天,兩人可能成為情人,但被他一口否決,依然很生氣。

  「你一向說話不算話嗎?」

  他愣了。她的意思莫非是……

  「你不會真的從小就喜歡我吧?」

  「作你的白日夢!」

  「是是是,我去作白日夢。」他伸手擦去滿額冷汗,只覺得兩人是越談越不對勁了。

  「還作夢?你不是要去向皇上求情,赦我免入司教坊,還不快去?」這人真是教她又好氣又好笑。

  「對喔,我現在就去。」他轉身便跑。

  她看著他的背影,心頭忐忑不已。但願他真能扭轉她的命運,否則……她一輩子沒有食過言,可這回恐怕得對他毀棄承諾了。

  與其讓她進司教坊,過那生張熟魏的日子,她寧可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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