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龍辰昱話未說完,便眼睜睜看著忘塵道姑身形飛起,消失在暗夜裡,突然什麼都再也說不出來。
這才是真正的高人!
不過一想,他轉念又想著忘塵道姑方纔的話。等他真正想通了?
龍辰昱蹙緊了眉頭苦思,負手慢慢回了書房。
想通什麼?
坐在椅中沉思的龍辰昱似驚醒般站了起來,手按在書案上,目光閃爍不定,臉色也是微變。
如今,他離那個位置近在咫尺,登上那個位置後天下便是他的囊中之物。可是,敏兒呢?她要什麼呢?
「那不是我的人生。」他記得她這麼回答過他。
如果不是徐玉蓉大婚前失節的事曝光,那麼他的人生確實與敏兒沒有任何的牽扯。她自在她的江湖逍遙,他則周旋於陰謀論計之中。
可惜,他們的人生受命運牽引有了交集,雖然那不是她想要的人生,但她沒有選擇的權利。他要她,她便拒絕不能。
但是,今天這位前輩高人卻以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肯定地告訴他,他的敏兒恐怕不會再見他!
可他怎麼捨得放開她?
就算用這唾手可得的天下江山交換,他也是願意的。
但是,皇兄已歿,若他丟開這手中的權杖,嫂子、母妃她們以何為憑?子侄尚幼,無自保之力,父皇已老,其餘兄弟俱都在奪宮事件中被太子殺害,他又怎麼能置這些全都不顧,只圖自己快意?
龍辰昱沉痛的閉上眼。敏兒,你讓為夫如何選擇?
六月初七,帝薨。
舉國服喪三日。
六月初十,新帝登基即位,大赦天下。
消息自然也傳到江南那座竹林裡的道觀。
聽到新帝登基消息的時候,徐玉敏正在繡一雙虎頭鞋,繡花針不小心刺到了左手中指,她蹙著眉頭將受傷的指頭含進了口中。
坐在一邊翻著經書的忘塵道姑搖了搖頭,道:「平王已登基了。」
徐玉敏淡淡地笑了笑,「那與我無關。」
他將開始他的帝王生涯,而她卻不想成為後宮那三千粉黛中的其中一個。
忘塵道姑看著她的肚子,道:「但你懷著他的龍種。」
「那與他無關。」總會有其他女子為他生兒育女的,只是她心中難免酸澀疼痛,那個人終於不再是她一個人的了。
情愛之事果真最是傷人,她多想自己依舊是以前那個淡泊的徐玉敏,龍辰昱在將她拽入紅塵濁世之後,卻又不能與她相伴到老,這是何等殘忍?
忘塵道姑看著徐玉敏的哀痛神情卻忽然笑了,她一邊笑一邊點頭,「敏兒自小便是極通透的,為師甚為放心。」
徐玉敏卻也有別的煩惱,「外面的人還在找我們啊?」
「估計要找上好些日子呢,畢竟讓你這懷著龍種的正宮娘娘流落在外可不是好玩的。」
「好麻煩。」為什麼他就不能乾脆鬆開手放了她呢?明明知道他們已經不可能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了。
「確實麻煩,為師這些日子都不敢出去打聽江湖八卦了,日子好生無聊。」
「……」徐玉敏忍不住無奈地伸手撫額,太熱衷於八卦、湊熱鬧實在不是一個好習慣。
「不如你出去引開他們的注意力,為師真的想出去走動走動了。」
聞言,徐玉敏幽幽地看著自己的師父,不說話。
忘塵道姑語重心長地對她說:「你腹中的孩子始終是太過金貴,你若不將他送回去這事只怕沒完沒了,索性還不如回去安心地侍產。」
徐玉敏忍不住歎了口氣,「徒兒怕回去後這孩子未必能平安降生。」就算能平安降生,那吃人的皇宮也不是他們母子想待的地方。
忘塵道姑沉吟了片刻,道:「這便是他要操心的事了。」
「我不想冒險。」
忘塵道姑卻很無情地道:「可為師真的想出去逛逛了。」
徐玉敏對自己童心未泯的師父極是無奈,遂道:「徒兒明日再出竹林晃晃好了。」
「為師就知道敏兒最是孝順體貼了。」
只是,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
當天夜裡,竹林便被一支軍隊給包圍了,他們雖然進不來設了九宮八卦陣的竹林,但是他們若圍著不走那也是極大的麻煩,如果他們狠一點放上一把火,再強大的九宮八卦陣都完蛋。
忘塵道姑不得不連連歎氣,「竟然被他搶先一步找上門來了。」
徐玉敏披著一件薄衫站在窗前看外面的火光沖天,沒說話。
他一向都是殺伐決斷的,不會給她留任何餘地。
「敏兒,要不她現在出去跟他們走?」
徐玉敏打了個哈欠,伸手拉上窗戶,往床邊走去,「等我睡飽了再說吧,他們應該是不敢放火的。」
徒兒睡覺不再理自己,無聊太久的忘塵道姑飛身坐到大殿的屋頂上欣賞著竹林外的火光。
第9章(2)
當大火燒起來的時候,忘塵道姑跳下屋頂,直奔徐玉敏的房間。
「果然夠狠,竟然真的放火啊。」
徐玉敏看著一向淡泊冷靜的師父突然咬牙切齒,忍不住眨了下眼睛。
「別磨蹭了,趕緊出去讓外面的人住手。」
「師父,」徐玉敏慢吞吞地開口,極其認真地道:「萬一他們不是龍辰昱派來的人呢?」
忘塵道姑惡狠狠地道:「為師確定這一定是那個男人幹的,能當上皇帝的人就沒有不心狠手辣的。」
「……」師父的話,徐玉敏沒反駁。
「別讓他們把這道觀也燒了,你趕緊出去吧。」
徐玉敏雖然不太情願,還是穿好了衣服,掀開床板,跳進了床下的密道。這條逃生密道,也是師父提議建造的,據說當初先朝覆滅,她老人家便是這樣逃出來的。
通過密道徐玉敏施施然出現在軍隊的後方,慢條斯理地欣賞了一下烈火熊熊中的竹林深處那一座道觀,才不疼不徐地一步一步走了上前。
當放火燒林的士兵看到一個素衣孕婦漫步走過來時,眼睛都不由得睜大了。
她那悠閒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半夜遇火襲倉皇逃出來的人——再者,這片竹林偏僻,不會有人在夜裡到此處,因此他們肯定她是道觀裡的人,可是……她是怎麼逃出來的,還是從大軍後方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