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裡爾沉默地推過手沖壺。雨初掂了掂,發覺跟自己家裡用的重量幾乎一樣。
在等待水開的時候,其它工具,諸如咖啡杯、磨豆機、雙孔濾杯等等,全部準備妥當。
見她折迭濾紙的架勢,他心裡想著,滿像一回事的。
水一燒開,雨初開始一連串動作:把水注入手沖壺、溫杯、溫壺,嗅一嗅確定咖啡豆的品質,把磨好的中度咖啡粉放進濾紙,然後吸口氣,穩穩地拿起沉重的手沖壺,以距離咖啡粉三公分左右的高度,緩緩注水。
細小的水注從中心開始畫圓,宋裡爾探頭,看見咖啡粉表面出現漢堡狀的膨脹——這是萃取咖啡最重要的時刻——雨初放下手沖壺,靜等大概三十秒鐘,接著第二次注水。
看著她專注的眉眼,還有毫不多餘的動作,宋裡爾不得不承認,她是行家。
從她執手沖壺的位置就可以看出,這人沖咖啡的次數,肯定不下千次。
她才幾歲,已經練了這一手好功夫?宋裡爾對她好奇了起來。
第三次注水結束,雨初移開濾杯,倒掉事先注到咖啡杯裡的熱水,再倒了一杯咖啡到宋裡爾面前。
宋裡爾也不客氣,端起聞了聞後,慢慢啜了一口。
一股溫潤,咖啡特有的風味立刻瀰漫鼻間,他驚訝地再啜一口,喝了這麼多年咖啡,他還是頭一回喝到如此香醇、近乎完美的咖啡。
尤其嚥下後,那殘留在口中的醇濃香氣,更是美好得讓他歎息。
單她這手沖泡咖啡的功夫,他想,就足夠讓他另眼相看了!
「還滿意嗎?」雨初自信滿滿地看著他。
他做了一個稍等的手勢,現下是品嚐咖啡的最佳時機,他完全不想浪費時間說話。
直到杯裡的咖啡全數喝盡,他才放下杯子,認真地看著她。「你想不想到我這兒工作?」
什麼啊?沒頭沒腦的。仍喝著咖啡的她皺了下眉頭。
「我想聘你來幫我煮咖啡,薪水你來決定,只要保證我每天一醒來就喝得到。」他意猶未盡地望著已經見底的咖啡壺。要是每天都有這樣一杯咖啡,只能說是天堂!
原來如此。她輕笑了聲。「承蒙你的抬愛,不過目前,我仍是以『東晨國際』的工作為重。」
「我不接受你的拒絕。」他把喝光的咖啡杯還有咖啡壺全部拿到水龍頭下清洗。「等著看好了,你早晚會過來幫我做事。」
或許是財大氣粗,他認為所有他人的「才能」,都是能用錢買到的。
看著他執拗的模樣,她心裡閃過一個念頭——說不定可以跟他條件交換?以幫他沖咖啡,換他回「東晨國際」工作?
你想他會答應?理智冷靜分析。她摸了摸頭髮,也知道自己太異想天開。
何況她已經訂好機票,等「東晨國際」的工作交接完,三個月後,就要飛到拉薩,親自用她這一雙眼,觀看已經存留千年的古寺壁畫。那是她多年來的夢想,不可能因為任何事情改變。
即使是宋伯伯的心願。她在心裡對宋伯伯說了聲抱歉。
「言歸正傳。」她走回客廳,再一次拿起自己的名片。「我再一次自我介紹,我叫袁雨初,是『東晨國際』企劃部副理。」
「你剛說過了。」他接過名片往桌上一放。「所以呢?你要跟我談什麼?」
「是這樣子的,」她開始說出擬好的說詞。「我想宋先生應該很清楚,『東晨國際』在宋董事長的帶領下,不管是進出口貿易方面也好,連鎖咖啡館的經營也好,飯店也好,表現都極為出色。可是,幾天前宋董事長找我到他辦公室,向我坦承他多年來的心願,並且期待我能做到——」
她說得頭頭是道,他卻聽若未聞。打從她開口說出第一句時,他已經猜到她的來意,她是來勸他回東晨。
這件事,從他研究所畢業,爸不知提過多少次;開始是暗示,後來是明示,最近這兩年,父子倆還曾經為了他不回東晨,而吵了好幾次架。新鮮的是——他望著雨初深思,爸還是第一次托人當說客。
若是找阿姨舅舅來說也就算了,爸竟然派了一個他沒看過也沒聽過的「東晨國際企劃部副理」?!
為什麼是她?他玩味著。是她對說服人特別有一手,還是……
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老爸該不會想撮合他們兩個吧?
這個想法讓他「噗」地笑出來。
老爸也把他的胃口想得太好了,望著她平凡無奇的灰色套裝,並不是身份證上寫著性別女,他就能接受好嗎?
他在笑什麼?雨初打住。她低頭檢查,確定自己襯衫扣子沒少了一顆,腿上的絲襪也沒裂了條縫。他剛剛的笑,是針對她嗎?
「說完了?」他手一攤。
「還沒。」距離她說完最少還要五分鐘。她繼續說:「我星期五那天曾經到『Lille』看過,它是家非常棒的店,我很能理解宋先生你對『Lille』的不捨。但我覺得,擁有『Lille』,跟回『東晨國際』,兩者可以同時進行——」
宋裡爾一臉不耐煩地挲頭搔耳,像是確定自己已經聽夠了,他突然起身坐到她身旁。
她驀地合上嘴,僵直地望著他俯近的俊臉。
老天,光是這樣的距離——兩人之間堪堪能再插進一個人,她已經感覺得到他的體溫,還有那似有若無的肥皂香氣……
噢,我有可能會窒息——她心臟狂跳地想。
彷彿覺得她反應很有趣,他甚至伸手捧住她的臉。
這下,她真的忘了呼吸。
她眨巴著大眼睛瞪著他。
「這麼可愛的小嘴,一張開,卻盡說些無聊事……」他一臉可惜地搖頭。「你知道嗎?其實人的嘴,還可以做一些……更舒服的事。」
她緊張地望著他越俯越近的嘴巴,她呼吸急促地想——不會吧,他不會是想吻我吧?
「你臉很紅喔。」他長指輕刮她臉頰,聲音溫軟似蜜。
他的嘴就停在她唇上一公分處,溫熱的鼻息簡直要把她給烤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