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倒不是很在乎別人怎麼看,可是蘊華沒理由必須承受這些。
隔月,她工作上有個餐敘,社區剛好也要開年度區權會議,便簽了授權書讓他代為開會。
他本來真的沒打算做什麼的,不過就是帶著兒子來吃吃餅乾、看看熱鬧,瞭解一下年度時事,有需要表決時再舉個手充充人頭。
但是說實在的,一路荒腔走板聽下來,他開始思考還能多扯。
一個四處嚷嚷自己有憂鬱症不能承受壓力的委員,連基本常識都沒有、廢到不行的管委會,還有形同虛設的管理室……沒事的時候就沒事,一旦發生事情,到底有誰可以處理?大概只能像蘊華那樣一再受氣吧。
於是他站起來,開始指正那些討論項目的漏失之處,包括最扯的那一條——
住戶在家裡開轟趴,你可以報警處理,卻不能將人家的感應卡強制消磁,不讓屋主進入社區,這太荒謬了,根本就違法了好嗎?主委居然還煞有介事地為這一項提議做表決……大哥,你是認真的嗎?
還有,就算知道訪客是仲介帶看房子,我們也不該向人家強制收取清潔費,暫且不說合不合理,哪天你們房子急著想賣時就知道了!
更別提,有些完全是說來自爽的,真正的執行度是零!
於是最後就變成,一年一度的管委會委員表決,他莫名其妙被提名,又莫名其妙高票當選。
喂喂喂,他不是住戶,不具資格好嗎?這些人要不要先問清楚再說?
喔,有啦,他們問了旁邊的六歲住戶,套出一句「爸爸」,還有「沈雲沛」三個字。
好吧,說實話,他也沒有很認真想拒絕。蘊華住在這裡,至少把制度弄得健全些也有好處,別一堆鳥人員,連公寓大廈管理條例第幾條都說了,還反覆向他確認:「真的有這條嗎?可以這樣做嗎?」
他覺得自己有點貧血,真的不想再吐血三升。
孫蘊華回來時,立刻發覺家裡氣氛不太對。
她悄悄招來兒子,低聲探問:「爸爸怎麼了?」
若若搖搖頭。「不知道。」可是他覺得今天的爸爸好厲害,大家都在看他。
她本想先洗個澡,晚點再來問清楚怎麼回事,為什麼開一個年度區權會,會板著一張臉回來。
她才剛在梳妝台前坐下,拿出卸妝液準備卸妝,他就跟進來了,繃著臉將一隻不明文件放到她桌上。
「什麼啊?」打開一看,居然是結婚證書,還是在附近文具行買來的,標籤都還沒撕。「你是受到什麼剌激了?」
「很大。」非常大的刺激,他一肚子話,不假思索地由口中冒出:「你們的管委會是來搞笑的吧?超娛樂我的,你確定在這種爛制度下,你每月繳的高額管理費值得嗎?我倒是覺得我受夠那個神經質四處造謠的委員,還有一點處理事情的能力都沒有的主委了,今天我不小心被選上主委,然後翻了一下你們的大樓規約,所有權人及其配偶、成年親屬,且同住社區者,都有資格任之,所以,我們結婚吧。」
「……」這是她有生之年聽過最瞎的求婚詞了。居然是為了當社區主委而決定跟她結婚……他才是來搞笑的吧?
「孩子他爸,婚不是這樣求的,至少求婚的表情不該是這樣。你知道你臉部表情看起來硬得像隔夜饅頭嗎?」
「我只是緊張!」他申辯。
「……我認為比較像討債。」
他抹抹臉,歎了一口氣。「不然婚該怎麼求?你教我。」
「至少要有枚婚戒吧?」一張紙就要她賣斷終身,她有這麼廉價?
「等我,半小時回來。」他立刻轉身,然後出門時聽到兒子喊餓,買婚戒時順道拎了盒章魚小丸子回來,一不小心還讓戒盒沾到柴魚味。
那晚,她升格為人妻。
事後孫蘊華將她老公求婚的過程實況轉述到粉絲團上,同時宣佈自己為已婚身份。
有人爆笑地回應:「你老公也太不浪漫了吧!」
她說:「他曾經很浪漫,讓我感受到他有多愛我,但那時我不敢嫁;而現在他很務實,甚至沒說一句情話,我卻覺得嫁給他再安心不過了。」
滑鼠往下拉,看了上百篇的祝福話語後,有一篇留言是這麼說的:「這種會讓全天下女人翻臉的求婚你都肯答應,絕對很愛他。」
她笑了,坦蕩回應:「是的,我非常愛他。」
尾聲
沈雲沛洗完澡進到臥室,鑽進另一頭為他預留的被窩裡,身體暖了,手腳開始不安分地東摸西摸,孫蘊華被他揉弄得渾身發癢,笑著扭身閃躲。
「你幹麼啦!」
「製造女兒。」難得今天若若沒黏著他們睡,正好把握機會。再說,他們目前也算是新婚燕爾,夜夜縱慾並不為過。
「等一下啦!」她避開攻勢,一臉認真地問:「你真的相信那個算命師的話?」
那些衰事還沒發生以前,有一回他們帶若若出去玩,順路去附近一間香火鼎盛的廟宇拜一拜。那是有若若以後才養成的習慣,每回拜也只求兒子平平安安,無難無災,她自認過去並不是虔誠的信徒,希望神明不會覺得她太現實,願意聆聽她的祈願。
出了廟門後,遇到一個算命師,她想,替兒子算算看好了。
算命師說,若若是個有福氣的孩子,最旺的是父母宮,表示投胎投得好,父母雙全,並且萬般受寵;其次是夫妻宮,他會姻緣美滿,一妻到老,恩恩愛愛。是嗎?她的若若,也有那個福氣,遇到懂他、珍惜他的人嗎?
這是她完全不敢奢求的部分。
在沈雲沛的起哄下,順道連她也算了。
這部分說得更扯。前頭說她父母宮單薄,親緣甚淺,未來必須自己單打獨鬥,但是夫妻宮這部分也還不錯,雖是晚婚的命格,但有機會求得圓滿。子女宮部分,有機會得一子一女。
前頭她還信,一子一女是不可能的,能有若若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哪還敢再奢求什麼奇跡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