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什麼事?」他明明手機都會隨身帶著,因為怕家人有事找不到他。他這個人,把責任感看得比命還重要。
他笑了笑。「不重要。」會覺得重要的,只有家人,而她,即使知道又如何呢?她只是一個……連他生病,也沒有守在他身邊照料的立場與身份的「普通朋友」。
「想知道的話,先戴上婚戒再說。」
「……」又來了!他真的是什麼話題都有辦法扯到那裡去。
龔雲顰不想聽,但也不想再為這事跟他不愉快,索性迎上前吻住他的唇。
「等等——」才一個閃神,上衣已經被解下好幾顆扣子。吻與吻的間隙,他模糊地吐出聲:「我們先談談——」
「如果是破壞氣氛的話,就別說了。」
楊仲齊歎息,索性便由著她了。
他不確定……這會不會是最後一回擁抱她。
心房掠過陣陣疼意,他閉上眼,不再多想,讓自己專注地投入這場性愛中,認真感受她體膚的溫度、唇齒間嘗起來的滋味,甚至是親密結合時,在她體內,每一分幽微的脈動。
這一切,他都太熟悉,也太依戀,他甚至無法肯定,自己是否真能拋捨得掉。
一場性愛,做得歡暢淋漓。
過後,她趴在另一側床位喘息。「你今天很投入?」
很久沒看他有這樣的興致了,格外戀戰。
他笑了笑,沒多說什麼。
休息了會兒,她下床去沖澡,再出來時,他已經穿好衣物,正單手扣著袖口鈕扣。
她打開衣櫥更衣,沒看見他的,短暫困惑了下,然後才後知後覺,看見他擱在旁邊的行李袋。
她瞬時凍住臉上所有的表情。「你……」
楊仲齊穿好衣服,回頭看見她視線的落點。「這就是我剛才想談,你不讓我說的事。」
在她來以前,他在這裡收拾個人物品,才發現原來他只留下兩套換洗衣物、盥洗用具,除此之外也沒別的了,空到一個行李袋裝不滿一半。
這裡他明明就待了這麼多年,但對他來說,卻像這個行李袋一樣,空曠得幾乎沒有存在感,這樣的日子,他說什麼也不想再繼續。
他神色沉然,最後一次告訴她。「這裡,我不會再來,如果你願意,楊家的大門會為你開著。」
這一刻,他還在等她的答案。
只要她一個決定,他們可以有全新的身份、不同的未來,他會盡他全部的力量,給她幸福。
真的,就等她一句話而已。
「我不懂,你到底在堅持什麼?」有無那紙婚書,到底哪裡重要?她曾經擁有過,但結果呢?那張紙,根本保障不了誰的幸福,那她到底要來幹什麼?
他沒與她爭辯,只簡單地反問了她一句。「你是我的嗎?」不結婚也可以,但她敢不敢當著所有人的面,承認她是他的?就像阿魏與曉寒那樣,單純名分上的認定與互屬?
她答不出來。
楊仲齊苦澀地笑。「你做不到。」她不願意是他的女人。
一句「當你的女人很苦」,直接宣告了他死刑。
她甚至不是他的,那他到底在堅持什麼?
「因為你不是我的,所以我甚至沒有權利要求你和別的男人保持距離,再多人追求,我也不能吭聲,那這樣,我算什麼?」
「你還在氣那天的事?我說過我可以解釋——」
「然後呢?對外我們依然是陌生人,你依然享有被追求的權利,還是可以跟男人去泡溫泉?」
「沒有!只是一個國外的客戶,約在附近談事情,他泡完溫泉我去接他,盡盡地主之誼招待他而已。仲齊,我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從頭到尾,我只有過你一個,我不會讓別的男人碰我——」
從頭到尾,只有他?
那顧政勳呢?為了留住他,她都能睜眼說瞎話到這地步了。以前,她可以很透明地讓他看見最真實的她,但現在,連她說過的話,他都分不清楚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那都不重要了。」她有過誰,他不會回頭看,只要她現在願意走向他,他只會看他們的未來。
但——她這一步,邁不出來。
時間在無言地對望中,一點、一點流逝。
他想,他等得夠久了。於是,別開眼,提起角落那只行李袋,她無法過來,那就只能他離開。
「仲齊!」她追到房門口,滿眼的慌。
他是認真的!一旦讓他走出這道門,他們就真的再也沒有瓜葛了——
「我愛你……」她語調微顫,一字字輕弱道:「一直……只愛你……」
這些,對他也都不重要了嗎?
停在玄關處,他頓了頓,凝思了會兒,緩聲道:「其實,如果能少愛一點,你早就離開我了,不是嗎?」
她走不開,就是因為愛情在心底刻劃的痕跡太深,斷不了。
與顧政勳結婚,足見想斷的意念有多堅決,卻還是在相遇之後,撩動相思,挨不住,每隔一陣子,便來撩撥他。
他之所以任她予取予求,默默在原地等著她,只不過是因為那一夜,她入睡後誤撥的電話,聽見她喃喃的一聲囈語。
仲齊……
她入睡後,心裡惦念的還是他。
很傻。就因為一聲呼喚,聽見了她的真心,他便不走。
這些年,如果有個誰,能讓她心裡那道痕跡淡些,她必然會義無反顧地離開他,她其實也在試,試另一個能夠觸動她的心的人,說難聽些,不過就是騎驢找馬罷了。
因為還愛,不甘心放手讓他走。
因為還恨,不願意回到他身邊。
他明明都知道,真正下這個決定,不僅僅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她,至少讓她從愛與恨的矛盾中,得到解脫。
既然看清他們不可能,就不必再自誤誤人,她不是蔑視婚姻的人,她不要的只是他給的婚姻,換個對象,或許他們都還有幸福的可能。
還彼此真正的自由,對他們都好。
他把一切都想得很清楚了,今天走出這道門,便斷然不會再回頭。
將鑰匙擱在玄關櫃。「把房子退租了吧,或者,將它留給你下一個男人。」而後,頭也沒回,堅定地舉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