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忘了問——他有沒有受傷。
「那個,你……」
她才剛開口,顧政勳像突然驚覺到他的存在一般。「咦?你也在啊?我就說嘛,是哪個衰咖帶賽——」
她暗暗捏了他一下,要他口下留情。
「喔……好啦,我老婆提醒我要注意禮貌。如果沒事的話,你可以有多遠滾多遠了,我自己的老婆我自己照顧,反正她需要你時,你永遠都不在。補償?」他諷刺地哼了哼。「最好你補得了。」
楊仲齊面無表情,完全不受對方的冷言諷語影響,欠了欠身。「那我就先告辭了。」
移步往門口走去時,便聽顧政勳不服氣地爭辯:「你幹麼不讓我講?他本來就是衰咖沒錯啊!瞧瞧你遇上他之後,人生被他搞得多慘!想到剛遇到你時那個模樣,真想講給他聽,看看他還會不會覺得,他償還得了……」
她扯扯他的衣服,低斥:「別說了!」
步伐一頓,楊仲齊側首。「什麼模樣?我很有興趣聽。」
龔雲顰用眼神警告他。
這個眼神他懂。小顧再愛玩,也懂得看風向,要真說了,會惹毛她。
他抿抿唇,將話嚥回去。「沒事,你快滾,不要打擾我們夫妻恩愛。」
楊仲齊看了看他們,沒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
他走後,小顧才問:「你為什麼不讓我說?」剛剛在門口,他都聽到了,這男人說出口的話,就真的會做到,如果不說出來,直接綁死他一輩子,三年一到,她怎麼樣也留不住他了,她能忍受再失去一次嗎?
她也知道,小顧耍任何手段,都是在為她盤算,但是……
「不要說。」若說了……
「你在心疼他?」怕他難受?
她張口,想否認,又覺得矯情,她的心思根本瞞不了小顧。
他思慮了下。「那,你要不要考慮離婚,回到他身邊?」這才是真正,能永遠留住一個男人的方法。
她訝然。「不要!」想都沒想過。
會跟小顧結婚,就是再不打算與楊仲齊復合了,這點她很確定。
而且,離婚這事,小顧家裡丟不起這個臉,父母肯定跟他沒完。
他似乎也知她在想什麼。「你不用考慮我,反正我這輩子一直都在讓他們失望,也沒差再多這一件了,至少不用為了我一個人,委屈你、他、還有阿國三個人。」
她搖頭,笑了笑。「離婚這件事,不用再提。」她早就打定主意,當小顧一輩子的擋箭牌,絕不後悔。
另一頭,楊仲齊才出病房門口,遇上迎面而來的護士。
「麻煩一下,替我處理傷口。」
「咦?」見他脫下西裝外套,露出臂膀上的血跡斑斑,護士倒吸了口氣,驚呼:「你怎麼現在才——」
他以手勢示意她噤聲,指了指護理站方向。
事後,替他挑出碎玻璃、縫合傷口的醫生,跟交班同事還刻意聊起這事——
居然可以面不改色,是少了痛覺神經還是怎樣?明明整件深色西裝的外套袖子都染濕了,真是他見過最X的病人!
第14場:在你背影他守候(1)
三年很長嗎?其實短得很,轉眼就到。
婭婭剛過完三歲生日,小顧已經在找她討論這個問題。
「你想好了嗎?」
「要想什麼?」
「你不會天真地以為,他會把自己說過的話吞回去吧?如果你還沒看清他在想什麼,那我替你翻譯——我楊仲齊,不當任何人的備胎、婚外情,這是我身為楊家人最底限的原則與驕傲,你要嘛跟我走,要不就斷得乾乾淨淨,再難我也願意一次痛到底,把你從生命中徹底根除。」
龔雲顰瞥他一眼。「你改行算命了嗎?」連讀心術都會了。
小顧嗤笑。哪用得著算,他顧某人閱人無數,這種人格特色的男人,他太了了了。尊嚴跟驕傲多得可以當飯吃,腰桿子寧死不彎的。
「現在的重點是,你要離婚嗎?」不離,就等著失去楊仲齊,那人真的會跟她一刀兩斷,從此蕭郎是路人。
以後,是想看都沒得看了,她最好想清楚自己受不受得了。不像現在,相思難忍時一通電話call了就出來,乖乖任她招惹。
她張了張口,被他阻止。「不用急著回答我,自己好好想清楚,等我從日本談完原料供應的合約回來,再告訴我答案。還有……」
他微微一笑,神態是難得的認真,像個疼惜小妹的溫柔好哥哥,揉揉她的發。「他應該是愛你的,如果這是你遲疑要不要回到他身邊的原因的話。」
這是顧政勳出國前,他們最後一次的談話。
她沒有想到,從此成了永別。
離開時,好好的一個人,回來時,成了一壇灰。
她想起,他離開時,送了她一隻別針,他說,設計這只別針時,是希望她像別針上的這只蝶,破繭而出,舞出屬於自己斑斕絢麗的美,勇敢去追尋幸福。
她戴著這只別針,去將他接了回來。
回來的那天,她突然想起,一年前,她也曾經歷過地震驚嚇,這是不是一種警訊?在預告她將會以這種方式,失去她生命中極重要的一個人?
「是嗎?」阿國聽完她天馬行空的想像,反問她:「那你當時,腦袋裡想的是什麼?」
小顧臨死前,想的會是什麼?
想什麼?她用力回想了一下。
那時,楊仲齊正牢牢抱著她,有一秒鐘,她曾經閃過……
「他就在我身邊,就算現在死了,我也沒什麼遺憾。」死前,她眼底看著的,是此生最愛的男人,還有什麼好埋怨?
阿國撫著冰冷的壇身,說:「我應該答應跟他一起去的。」
原本,小顧問過他,要不要一起去?就當兩人的小旅行。
雖然老大沒有不准他的假,但做人要懂禮義廉恥,那時修車廠忙不過來,他也不好意思把事情全丟給老大忙,自己一個人逍遙度假去。
早知如此,他應該要去,至少這樣,就不會讓小顧一個人,孤零零地客死異鄉,反正他在這世上也孤身一人,沒什麼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