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希臨身旁的文世濤抬眼看著他,那冰冷的眸色,教他不敢再多說什麼。
卜希臨不以為意地道:「沒事的,人家不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何掌櫃今天怎麼會跑來我家?」她還沒天真地以為對方是來告訴她,那姓朱的混蛋已經伏法。
這官衙審案,沒費個幾年才有鬼。
「是這樣的,現在提這事恐怕有點不妥,不過我老闆已經來到茶肆,說是想要見兩位一面,談一下買賣雕飾品的事。」他邊說邊擦汗。「為了這事,我特地向盧爺打探了兩位的住處,這才厚著臉皮前來。」
「麻煩你回去告訴你老闆,卜家現在有事,不方面談買賣。」文世濤淡聲道。
何掌櫃直瞅著他,不知道為何隔了幾天再見,總覺得他變得有些不一樣。
他的態度淡漠,就連說出的話都冷進骨子裡。
不過想了想,也許是因為他娘子發生這等禍事,他心情鬱悶所致。
「怎麼可以?既然大老闆有興趣,咱們怎麼可以不談這買賣?」卜希臨就算受了傷,那性子還是沒變,一談到錢,精神都來了。
「你還得養傷。」
「我養傷,你又不用,你可以到城裡去呀。」她說得理所當然。
「我去城裡,誰照顧你?」
卜希臨不禁抽動眼皮。「我不過是受了點傷,你以為我是殘廢了嗎?難不成你不在我身邊,我就什麼事都做不了了?況且,你去城裡一趟,又費不了多少時間,就去一趟吧。」
「不。」他的語氣堅定得誰都不能改變。
「七彩……」
「不去。」
卜希臨哀怨的看著他。「為什麼,這麼好的機會……人家都特地走這一趟了,為什麼不要這筆生意?」幹麼跟錢過不去?要知道賺錢也需要一點時運,錯過了,恐怕再等無期。
最終,不管卜希臨怎麼軟泡硬磨,文世濤還是將何掌櫃給請出門。
回到房裡歇著,卜希臨扁著嘴,像是在生悶氣。
文世濤一踏進房裡,就瞧見她這副表情,便在她床畔坐下,柔聲問:「你在氣我?」
「不是,我是在氣自己。」
「氣自己?」他怔住。
「氣自己受傷。」她長睫始終垂覆。「我要是再小心一點,就不會被那傢伙給推下馬車而受傷,沒有受傷,拾幸就不需要把房間讓給我,住到隔壁去,爺爺也不會為了我愁眉不展,你更不會為了我而把生意往外推,你說,這不是我的錯嗎?」
文世濤心憐地將她摟進懷裡。「是我的錯。」
如果不是他,她不會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他沒告訴她,她傷得極重,要不是盧爺在附近聽到騷動,趕緊替他找來大夫,她可能……
他知道,在那一瞬間,朱大爺是針對他,才故意把她推下馬車。
「喂,你該不是信了那混蛋說的鬼話了吧!」她抬眼瞪他。「你別胡思亂想,我跟他的梁子在很久以前就結下了,只不過是剛好給了他機會下手罷了。」
知道她是在安慰他,他沒有應聲。
瞧他濃眉深鎖,卜希臨重歎了口氣,「那天沒送給盧爺的七彩鳥,你可有收好?」
「當然。」
「可以拿給我瞧瞧嗎?」
「你要做什麼?」
「你去拿嘛。」她推著他。
文世濤沒轍,也只能順著她,走到隔壁的茅屋,取來還擱在雕盒裡的七彩鳥。
卜希臨接過手,看著那被朱大爺弄壞的七彩鳥,再將另一隻七彩鳥交到他的手中。
「嗯?」他揚眉。
「盧爺說,這七彩鳥向來是夫妻相隨,否則是飛不上天的。」說著,她把那只折了一翼的收好。「你我一人一隻,從此以後,有我和你相隨,不過……」
話到最後,她垂著眼睫不吭聲。
「不過如何?」
她輕笑著,抬眼瞅著他。「如果你覺得已經破相的我配不上你,可以另擇嬌娘,不一定非要我不可。」
他一直不讓她看鏡子,就連爺爺和拾幸也絕口不提她臉上的傷,她又不是傻子,怎會猜不出是怎麼一回事?
她的臉肯定是毀了。
雖說,她一直不怎麼在乎皮相,不過要是她的外貌會讓他……
「你在胡說什麼?」他低斥著,迸現難得的怒氣。「你以為我會在乎皮相嗎?我要的是你的性子、你這個人!」
也許,他應該順勢告訴她,她配不上他,然後兩人分道揚鑣,可是……他做不到!
就算有一天他離開她,也絕對不是這種理由,至少不希望她誤解他。
聞言,卜希臨偷偷鬆了口氣,扯起淘氣的笑。「那就對了,這句話我反問你,你以為我會在乎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嗎?我要的也是你的性子、你這個人。」
文世濤怔愣地看著她,旋即勾起苦澀的笑。
她並非不信怪力亂神,而是她向來平等看待。在她眼裡,入夜便石化的拾幸、擁有異瞳的他,跟尋常人是沒兩樣的,就算這背後真背負了什麼詛咒,她也無懼地想要破除……
這輩子能夠遇見她,他何其有幸。
她懂他愛他,可以擁有她,是他這輩子最奢侈的夢想。
可也正因為如此,他更不能再拖累她……他寧可要她在他熟知的地方活著,而不是在他懷裡死去。
他的恐懼,她不會懂。
夢想,就永遠放在夢裡回想就好。
「七彩,別把事往身上攬,你不過是眸色不同,那沒什麼大不了的。」怕他不信,她再次強調,要他不忘。
他笑著,眼眶發燙,輕柔將她擁入懷裡,發出難以負載的幸福歎息。「希臨,這輩子能遇見你,是老天給我最大的恩賜。」
為此,他不斷地向天祈求,再給他一點時間,至少讓他陪伴到她痊癒,別再讓他身上的厄運傷害她半分。
「既然你是這麼想的,就要好好珍惜我。」她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
她知道,他一直是不安的。儘管他失去記憶,但他卻份外在意自己的異瞳,這樣的他,真的教她好不捨。
為此,她不斷地向天祈求,如果他的異瞳真會引來災禍,那就全部轉移給她,她全擔了,別再讓這些厄難傷害他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