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接過布料,聽她這麼說,不由得一頓。
「你這嘴可真甜,想見大爺我,乾脆跟著大爺一道回家不就好了?」
「這怎麼可以?我還有爺爺妹妹要養。」卜希臨呵呵笑著。
「要多少?我給。」朱大爺很豪氣地說。
總算聽出端倪,七彩不禁微詫地看向卜希臨。
「啐,當朋友的,提到錢多掃興,況且養活家人是男人不能推卻的責任,這點擔當我還有。」卜希臨佯怒道,隨即又朝他笑瞇昧地問:「不知道朱大爺今天看中了什麼?」
聽到這裡,七彩簡直傻眼。
她以為她頭上綁著方巾,穿著男人的衣服,大伙就會以為她是男人了?難不成……她根本聽不出對方有要納她為妾的意圖?
第3章(1)
「我要你。」朱大爺直言道。
七彩戒備地微抬眼,便聽卜希臨說:「那可糟了,我是千金不賣的呀,不過我倒瞧這虯龍和朱大爺很像,每當我雕這虯龍時,就會忍不住想起您。」
七彩聽到最後,真的很想吐。
她不但身子骨軟,就連睜眼瞎話都可以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反觀對待他時,什麼刻薄話都掛在嘴邊,差別待遇很大。
「卜希臨,別再跟我打哈哈,我說,我要你!」朱大爺肥臂伸長,抓住她。
「咦?」她愣住。
「好不容易今天再堵到你,你想我會這麼簡單就放過你?反正你開個價就對了,大爺會派人把錢送到你家裡去。」他沒耐性了,只想要把她帶回家,享受軟玉溫香。
卜希臨一整個傻眼,還沒搞清楚狀況,便見七彩橫過手,朝朱大爺的大拇指一個反抓,朱大爺立刻鬆了手,一張臉漲成豬肝色地瞪著他。
「你做什麼?還不快放手!」朱大爺喊著,身後的家丁圍了過來。
「七彩,放手。」卜希臨怔了一下,回過神趕忙拍著他的手。
七彩抬眼瞅著眼前的男人,警告道:「不要隨意輕薄姑娘家,別以為天高皇帝遠,沒人整治得了你。」
「你、你……」朱大爺痛得大口喘氣著。「放手放手,我走可以了吧!」
七彩看著他半晌,才緩緩地鬆開手。
一得到自由,朱大爺捧著自己的手,怒瞪向七彩,卻驚察他的異瞳。「你……妖怪!」
話落,趕忙走人,一票家丁跟著走了。
霎時,附近的攤位開始響起竊竊私語,甚至陸續有人走到攤子前打量著。
見狀,卜希臨惱火低罵出聲,「看什麼看?沒瞧過七彩鳥嗎?真是一群孤陋寡聞的傢伙!什麼妖怪,這是吉祥!」
七彩抬眼看著她。
她的表情很真誠,半點虛偽皆無,就好比她防他、討厭他,向來是大刺刺地表現出來,跟對待上門的客人截然不同。
所以,她真的認為他和七彩鳥一樣,代表著吉祥?
這話溫暖了他。
可是他人異樣的目光仍令他如坐針氈,他想要躲起來,不讓人看著自己……他沒有過去的記憶,但這點應該是從未變過才是吧。
想著,他不禁苦笑。
「收攤了,七彩,不要一直杵在這裡。」卜希臨吼著,還動手拉他,不讓他成為珍禽異獸般接受旁人莫名其妙的打量。
他沒開口,默默地替她收著攤子,帶著燈籠,離開了孔雀城。
回家的路上,兩人皆沉默不語,直到進了屋子,卜希臨將木雕收好,才一本正經地看著他。「你為什麼一點都不生氣?」
「……我應該生氣?」
「當然要生氣!朱大爺太過份了,怎麼可以……」妖怪那兩個字,她是死也說不出口,只能死死地瞪著他。「這太失禮了,簡直是混蛋!」
瞅著她,他突地微笑起來。
「現在是笑的時候嗎?你腦袋還正常吧?」她氣得雙眼都快噴火了,他的笑無異是火上澆油。「你平常都是毫不客氣地跟我槓上,結果剛才被人欺負了,你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不也一樣?」他還是笑著。
「我?哪有!」
「你平常對我說話,不是恐嚇就是威脅,甚至老趕我走,可在夜市集時,不論什麼樣的人來到你面前,全被你給拱成天仙了。」
「啊,要餬口飯吃,嘴巴不甜點行嗎?捧人兩句,他們開心掏錢,我歡喜收錢,皆大歡喜,何樂而不為?」抹了抹臉,她不禁歎息。
「可你有沒想過,因為你這張嘴,極可能替你惹來事端?好比今晚那個朱大爺,他根本就是想要將你綁回家當妾。」
聞言,卜希臨嚇得倒退兩步,小手拍著胸口。「不是的吧……我在外頭行走,可都是扮成男人的。」
「你的骨架太小,身子太纖細,扮起來壓根不像男人。」他沒好氣地戳破她的異想天開。
「是嗎?」
「是。」
「所以……他……」她語意不明,但心底已經明白,再見他點頭,她不由得嚇出一身雞皮疙瘩。「真是太扯了,太噁心了!」
她不斷用手搓著之前被朱大爺握到的地方,要不是夜太深,她真會衝到溪裡清洗一下。
「你呀,往後要小心一點。」他歎息。
「我……我怎麼知道嘛……」她一直以為自己裝扮得很成功,畢竟在他之前,從沒有人點破她呀。
「你不是很會防人?」
「那是防……」說到一半,她硬生生嚥下。「算了算了,已經很晚了,你早點歇息吧。」
說著,她扯下頭上的方巾,一頭檀發傾瀉如瀑,在她的身後蕩出黑緞般的光澤,更顯出她的嬌俏纖美。
睇著她,他的心意緩緩打定,淡聲道:「我去溪邊沐浴。」
「很晚了耶。」她回頭看著他。
「一身黏膩很難過。」
「……那去吧,帶著燈籠去。」
再看她一眼,他點點頭,帶著燈籠往外走,卻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往東,順著小徑,可以前往孔雀城,要是往北,攀過山頭,則是可以去到天水城,但是……就算他前去,又能如何?
他身無分文,沒有記憶,何以維生?
思忖著,他腳下的步伐還是沒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