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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都尉只對奴才提及,是跟聆月軍師有關之事。」

  洛瓊英不動聲色地瞅向嚴雋,他驟然瞇寒了鳳目,俊雅的臉龐浮現一絲肅殺之氣。

  「又是他。」嚴雋臉色出奇的陰沉。「別告訴朕,這個聆月軍師又破了我軍的兵陣。」

  崔元沛冷汗涔涔的躬身。「陛下息怒。」

  嚴雋聞言,勃然大怒,傲岸碩實的身姿驀然一個回身,大踏步離去,玄黑色大氅在雪地上翻飛如巨浪,掀起一片細細雪塵。

  崔元沛連忙起身跟上,主僕二人漸走漸遠,留下拚命忍住滿腹笑意的洛瓊英。

  「哈哈……」待到那抹高大的玄黑背影徹底走遠,她才放聲大笑,笑到眼角滲出數顆淚珠,甚至躺在雪地上打滾。

  行經園子的宮婢太監也不覺古怪,這個如待冷宮的皇后本就愚笨,若是做出什麼傻子行徑也不稀奇。

  「哈哈……」洛瓊英雙手撫在笑得抽疼的腹上,碧澈似水的眸子仰望天際,嬌脆如鈴的笑聲不曾間斷。

  爽快,太爽快了!徹底出盡了她一口怨氣!

  不過是一個聆月軍師,就把你嚴雋氣得臉色發黑,要是你知道,此人就在你金梁國的後宮中,而且平日招盡宮人冷眼,空有皇后之名,卻只是一個活得像是冷宮妃子的傻子,你會怎麼樣?

  呵,肯定是氣恨至極。

  啊,真想瞧一瞧,要是嚴雋知道三番兩次破他軍陣的大敵,便是他輕蔑不屑的傻子皇后,那張風華無雙的俊顏會是怎生的神情?

  可惜呀,那一刻恐怕便是她能離開這座金色囚牢之時。

  閉起眼角上揚的美眸,洛瓊英靜靜躺在雪地上,兀自品享勝利的喜悅。縱然不能親眼見到嚴雋發怒的模樣,可她光只是想,便覺想笑。

  呵,只要能讓他吞下一口窩囊怒氣,也不枉這些日子裡她在後宮受盡各種屈辱。

  思及此,洛瓊英彎彎上翹的嘴角,更添幾分喜意。

  「混帳!」一聲怒斥,成堆的奏折從朱漆御案上被推翻,散花似的落了一地,跪在御案之前的臣子莫不神色驚惶。

  嚴雋一手擱在長案邊沿,一手握緊成拳,重重捶打了案面一記,盛滿香茗的白玉杯為之震晃,澄黃的茶液飛濺而出,鴉青色的寬袍染上一片深漬。

  「陛下息怒,龍體為重。」跪於案下的臣子紛紛伏地。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嚴雋臉色冰沉,嗓音如霜,字句凍骨,望向遠方的鳳眸瞇成兩道細刃。「自從一年前東祁出現了個聆月軍師,我軍便節節潰敗。派出的探子無數,卻連此人的形貌都探不出。」

  「恕臣直言,聆月軍師從未出現在前線帳營,也不曾跟隨大軍左右,就連潛入東祁皇城的探子都查不出有關此人的半絲消息,莫不是東祁為亂我軍心而捏造出來……」

  駱都尉立刻出聲駁斥:「陛下,此人斷不可能是東祁捏造。直至此人出現前,東祁根本不是我金梁的敵手,若不是聆月軍師三番兩次算準了我軍的兵陣與佈局,金梁大軍怎可能屢次落敗。」

  嚴雋冷笑:「憑藉東祁的國力以及軍士謀策,絕不可能使出這般大膽奇險的招數。先是假藉軍紀散亂瞞騙我軍,誘使我軍掉以輕心,再派死士假扮倡優歌妓,潛入我軍帳營,燒燬我軍的糧草,在水源中下毒,趁亂漏夜攻打我軍,此招雖然是卑劣小技,卻成功使我軍退到十里之外。」

  兩年多前,金梁一舉攻潰華棣國後,為了及早收復天下,不久便緊接著出兵攻打東祁。

  原以為東祁不過是金梁的囊中物,兩軍初交戰之時,東祁屢戰屢敗,不過是苦撐罷了;焉知,約莫一年前,無端冒出一個聆月軍師,屢屢獻出險峻奇招,竟也次次戰退金梁大軍。

  著實可惱,可恨!

  又是一掌重重拍落,嚴實的朱木長案承受不住巨擊,光滑如鏡的案面乍現一道裂痕,俄頃,長案裂分成兩半,白玉杯匡啷摔落於地,濺了一室茶香。

  案下眾人面色發白,不敢貿然出聲。放眼當世,能夠挑動金梁皇帝一腔怒氣之人,除了這個憑空冒出的聆月軍師,再無他者。

  「再派探子上東祁國,務必要將此人的底細查個明白。」絕美的鳳眸細細瞇起,嚴雋寒聲宣佈聖令。「將朕的話傳下去,只要有人可以提供與聆月軍師有關的任何線索,必定重賞。」

  「謹遵陛下聖意。」跪於案下的臣子無不惶恐,唯恐帝之怒火延燒己身。

  嚴雋閉了閉眼,握在腿上的拳頭收得越發緊實,手背上的青筋暴突,俊雅面龐如蒙寒霜,眼底的怒焰卻足可燒燬一座城池。

  好一個聆月軍師……竟然妄想協助東祁,阻撓他一統天下的霸業,此人若不是過於自負,便是勇氣可嘉。

  天下皆知,他對付敵人的手段向來殘忍不仁,此人卻敢屢次挑釁,可以見得,此人並不懼怕他的帝威,一次次透過兩軍交戰,挫他強國霸主的銳氣,處處與他為敵。

  可他不懂,既然此人膽敢與他宣戰為敵,勇氣之鉅,足可為監,既是這樣,又為何始終不曾現身,故意藏匿形跡?

  無論如何,此敵不除,他一日便難以安寢!

  「聆月軍師……」嚴雋復又睜眸,嘴角挑起一道清淺冷絕的笑紋。「你便好生祈禱,別有一天落在朕的手中!」

  長夜寂寂。

  整座碧色的皇城溶於夜色之中,潑墨似的濃黑夜空,幾顆稀落的星子綻著微光,淡淡的寂寥,如霧籠罩著重重宮闈。

  「陛下,夜涼如水,務必保重龍體。」崔元沛手捧著藏青色織毛大氅,寸步不離,緊隨在未用晚膳的嚴雋身後。

  自午後在偏殿與重臣議討前線軍情之後,嚴雋一腔怒氣仍然堵著胸口,心緒不住的琢磨著聆月軍師此人。

  越是琢磨,越是煩亂,索性離開紫宸宮,漫無目的地踱至今日行經的小花園,凝目望著一地皎潔深雪。

  思緒猶如漫天飛絮,他攢緊了眉峰,負在腰後的雙手隱隱握緊,胸中煩悶積淤,就連呼息也不若往常平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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