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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洛瓊英歎了口氣,抬手揉了揉額側,腦中卻忽然閃過用晚膳時,嚴雋笑睞她的神貌,雙頰不禁微微發燙。

  為了讓他更厭惡她,她可是卯足了力氣,拚命在他面前做盡各種可笑之事,諸如大口吃飯,大口飲茶,半點皇后之儀也不顧。

  「朕的皇后如此不拘小節,朕很是高興。」想不到,嚴雋竟然只是淡淡笑道,還親自夾了個蜜煎糰子到她碗裡,那當時,她兩頰紅如手邊的棗泥酥果。

  「嚴雋啊嚴雋,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洛瓊英迷惑的垂下眼睫,任由涼得刺骨的寒風拂過臉頰,撩動鬢間幾縷髮絲。

  「你可真是大膽,竟然直呼金梁帝王的名諱。」

  水榭中有別人!洛瓊英心口一窒,循聲望去,瞧見一道瘦長的青色身影佇立在入口處。

  那人是個男子,身穿皇城侍衛的青袍,身型高瘦修長,臉上卻是佈滿了猙獰的醜疤,幾無完膚,甚是駭目。

  「你是誰?」無懼的迎上那張醜陋面龐,她出奇平靜的反應,教那男子眼中閃過一抹極淺的讚賞。

  這般的夜,這樣的地方,再加上他特意擇選,醜陋至極的人皮面具,換作一般人,早已驚懼尖叫,她卻能波瀾不興的迎視,足可見膽識過人。

  嚴雋掩去唇際的淺笑,用著嘶啞難辨的嗓音回道:「我只不過是一個看守冷宮的侍衛。」

  洛瓊英的眼神依然滿是戒備。「這裡並非冷宮,這樣深的夜裡,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見水榭似有人影晃動,擔心是想尋死的妃嬪,因而走近一探。」

  「放心,我不是想尋死,只是來此地圖個清靜。」她自嘲一笑。

  「我亦和姑娘一樣,夜深人靜,胸中愁鬱難解,便想來此吹吹風,排遣苦悶。」望著她眼底深濃的愁緒,他心底無可自抑的微微一蕩。

  「愁鬱難解?一個冷宮侍衛能有什麼愁鬱?」她小心謹慎的問道。

  「姑娘有所不知,冷宮既是被眨妃嬪所居之所,看守冷宮的侍衛亦是曾受過重罰,不容於皇城,才會被派至冷宮。」

  「受過重罰?」

  陣光微閃,嚴雋抬手,摸了摸臉上那張滿佈猙獰丑疤的人皮面具,故作黯然的道:「實不相滿,我臉上的醜疤,正是因為觸犯天威,惹得陛下龍心不悅,因而被刺鞭甩花了臉,就連嗓子也是因為御賜藥酒,險些成了啞巴。」

  「是嚴雋做的?」洛瓊英聽聞此言,心下不禁惻然,對他的戒備自然少上許多。

  「姑娘切莫直呼陛下名諱,這可是大不敬的。」

  「天高皇帝遠,這裡就我們兩人,除非你去告狀,否則嚴雋又怎會知道我直呼他的名諱。」她故作不經心的試探。

  「那姑娘盡可放心,我這個廢人早被下旨,除了冷宮之地,哪裡也不能去,趁夜來此,同樣是冒犯天威,還請姑娘寬容,莫要跟他人提起,否則在下必定性命不保。」嚴雋早想好一套說辭,好讓她卸下心防。「不瞞姑娘,其實先前若不是有崔總管替我求情,我早已被處死,絕無可能活到現在,如今頂著這張醜陋駭人的面龐,也不過是苟活罷了。」

  自幼長於冷宮,洛瓊英已見過太多似他一般的人,面對此番說辭,心中不禁一軟。

  像他這般受過凌辱,嘗盡宮中冷暖的人,表面上不說,其實內心大多恨透了坐於九龍金座上的那人。

  再看看他那一臉可布的醜疤,可以想見,當初那刺鞭一記記落下之時,必定是受盡了屈辱與皮肉之痛,恐怕對嚴雋這個冷酷無情的帝王,只剩下畏懼與憎肢。

  如是想來,他應當不可能是誰人派來試探她的棋子。

  第2章(2)

  清楚看見她眼底釋下了層層防備,嚴雋倒是有些詫異。本以為戒慎如她,或許還得費上一番功夫,才能使她卸防,想不到她心腸甚軟,聽了他捏造的悲慘遭遇便信了他。

  看來,他的傻子皇后雖然聰明狡黠,心地卻是極為軟弱,恐怕要是上了戰場,見多了鮮血屍身,什麼妙計都施展不出,顯見聆月軍師只能隱身在暗處,默默獻。

  濃黑的長睫掩下,抹去了眼底的笑意,嚴雋再抬起雙眸時,又恢復成淡然無緒的面色。

  他啞著嗓低低的道:「這般不堪的遭遇,說出來讓姑娘見笑了。」

  莫要忘了,心軟之人最是可欺。聆月啊跨月,恐怕你注定是要栽在我的手。

  「一樣是天涯淪落人,哪來什麼見不見笑。」她輕晃螓首,粉唇勾起。

  「姑娘可介意我入內一坐?」嚴雋不怕她認出自己,這醜陋的人皮面具與藉由藥酒灌喉變易的嗓音,至今仍無人可識破。

  「你想進便進吧,我無權過問。這裡的一景一物都是嚴雋所有,你若真要問,也該找嚴雋問去,這座皇城中,也只有他有這個資格介意。」她回身,揀了一個乾淨的石凳落坐。

  嚴雋遂步入水榭,人皮面具下的鳳眸微光鑠鑠,刻意擇了一個離她較近的石凳,翩翩入座。

  原來,卸下了那份傻氣,她說起話來字字珠璣,愚笨模樣果真只是偽裝。

  「瞧姑娘神色落寞,可是遇上了什麼難事?」嚴雋直瞅著雙手托腮的她,宮燈下,那張白皙巧麗的臉蛋映著淡淡惆悵,眼波清澈似水,與白日裡故裝笨拙的模樣渾然迥異。

  「說了你也不懂。」歎了口氣,她眨眨美眸,一手無意識地在石桌上畫圓。

  嚴雋見著了,心中浮上一抹笑。她這個動作倒是挺一致的,裝成傻子時也會這般做,大概連她自己也沒察覺。

  「姑娘莫不是也和這後宮中的女人一樣,勞神費心的想著怎麼爭取帝王恩寵?」

  「帝王恩寵?」秀挺的鼻尖逸出一聲冷哼,小臉盡顯鄙夷,那靈動的神貌竟令嚴雋嘴角略揚,心情大好。

  只要一想到那個屢次大破金梁兵陣的敵手此刻正坐在他眼前,他的心口便無可自抑的湧入一陣熱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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