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神秘女子李福氣——以勘風水與調停三蓮會爭端,頓時聲名大噪,道上人將她歸為遲暮春的得力左右手。
不過……
「李小姐,請您幫我們作主,遲先生實在太過分!不但不給我們西夏街實權,還硬逼我們各地角頭每月限定義工服務——我們只有您可以倚靠了。」年輕人甲說。
「李小姐,請您替我們疏通,遲先生將事情交由斐悅先生接手後,斐先生竟沒按照國爺以前訂的規矩,擅自新訂了國爺地頭定下的長幼有序之分!年輕人不懂得敬老尊賢,那像話嘛!」年輕人乙激動道。
「李小姐……」年輕人丙……
呃……李小姐好像元神出竅了。
她像老伯乘涼,拿著茶杯抖啊抖地思想起,斟了一杯茶。這是碼頭倉庫事件後,她聲名大噪後的第五天。
唉……頭疼、頭疼,沒個安寧。
那些人還在她面前大聲地低頭私語,大聲到她聽得清清楚楚——聽人說只有李小姐好說話,換遲先生就……
李福氣手中的茶杯端到嘴前,聽見外頭熟悉的淺淺腳步聲,她的救星來了!
「李小姐有客人麼?」一聲意味深長由門廊外傳來,遲暮春從外一步入內,步伐看似緩慢高雅,速度卻迅捷異常,接手她的茶杯啜了口,懶洋洋饒富興味地瞅著那一班人。李福氣想要痛哭流涕了。
那些人僵直了背脊。
懶洋洋開了嗓子,聲音不溫不慍:「三蓮會的人,竟踏到我地頭了。是想找李小姐拿些好處了?」
「是……」
「斐悅教你們這樣來打擾的?」
「對對對!斐先生他太過分……」
「那麼在斐悅下一分鐘還沒進來前,我就當沒見過你們,快走吧。」
「是是!不是!是!都是我們說的!都是我們過分!」垂死夢中驚坐起,留取丹心照汗青!那群人慌慌張張逃的逃跑的跑,李福氣聽得回神。
「斐悅要來?最近你把他折磨得流言蜚語可多了!」
「是多了。」他笑了笑,只聽外頭就傳來一聲:「唉,我這次當沒看見你們幾個叛徒!」轉身入廳。「遲先生,我來叨擾啦!」
她看了斐悅一眼,神清氣爽,一點也不像被折磨……唉,算了,她起身從一旁離花抽屜櫃裡尋出一副黑白棋子,在渾然天成的漂流木桌上鋪好,擺了走棋陣。
修長指頭在井字阡陌移動,挪著如墨的一點黑。遲暮春對斐悅道:「看來你那頭管得愜意了。」啊!黑子。
斐悅食指點著白,如划小舟。「太小的愜意,在他人面前老得裝樣子。江湖不分黑白呀,您說過的啊……」啊!白子。
「人多是非多,得靠什麼強硬的方法,鎮壓底下焰氣了?」笑,黑子繞路。
「有些人天生得靠約束唄,總不能讓勸不聽不懂事的一直去砍砍殺殺,那顏面蕩然,多傷和諧啊,又不是宋元明清。」啊!白子吃黑棋。
「把三蓮會大老通通拉下台,當空殼顧問,轉行正當商場,」遲暮春笑開,再繞路。「你在學人漂白了?」
「噯,您教的啊。」啊,再吃棋子。「哦!遲先生,您要輸了。」直看是斷局,橫看是滯棋。
「嗯?輸麼……」忽轉頭看李福氣。「你怎麼看輸贏呢?」
左瞄右看,又不是她下棋,他自己下棋下得漫不經心,怎問她來著?
但熱燙燙黑棋子轉眼在她掌心,這隻大黑……算了算了,她她她……隨意一擱只圖清爽,啊!呃,她才想起自己特殊的體質——啊!這只遲無賴。
他笑意滿盈地凝著她,就像狐狸打劫一簍雞蛋般優雅。
咳……
「甘拜下風。」斐悅瞇了眼。
「很承讓,下次換遲某去打擾?」牽起李福氣軟軟的掌心,將她拉近。
「帶財神打劫就免了……」斐悅嘀咕,瞇起的胡桃眼更瞇了。
李福氣無奈。遲暮春一開始就只想耍賴打發對方……看著斐悅揉著腦袋瓜遠去的背影,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大黑,你說有個東西想送我,那是什麼呀?」
微揚的藍眼珠瞇起——
覬覦……覬覦兩字是用在這時候嗎?
遲大黑好像懶得回答她的問題呀……因為、因為……她臉色潮紅,身體一輕,唔……她眼楮睜圓,原來被人打劫回房,心跳會很快啊!
劈哩啪啦劈哩啪啦!一連串的鞭炮響滾滾!
隨著新年迎財神音樂的熱鬧,兩隻華麗的舞獅與大紅綢緞在三合院內翩然。幾個工作人員在院裡忙進忙出,搭建臨時台墩,其中兩名抽閒坐在倉庫偷聊。
「遲先生為什麼選窮鄉僻壤這塊地作慈善落成?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隔壁也才一間小雜貨鋪,還是一個老奶奶顧店。」著汗衫青年一號拿扇子掮涼。
「你小子不懂。我跟著遲先生十幾年,他會年年來此處視察,這塊地,一定是風、水、寶、地。」汗衫青年二號跟著吃棒冰。
「笑話你!你也才二十幾歲出頭,最好十歲就跟著遲先生!」
「我……」對方一蹬起身想反嘴,唉呀,撞到棚架鏗鏘鏗鏘!
工頭一陣怒叱:「你們兩個還不趕快幫忙!在這裡偷懶!」
他們連滾帶爬——忙忙忙,忙出兩條狗尾巴。
三合院最裡間小房有一對與人齊高的高矮財神大偶。矮財神看上去好像有點腿酸,歪歪斜斜走到椅子邊緣,才發現不方便坐下,相比之下高財神就像尊雕像了。
矮財神捧起朱紅球花努力翻折——李福氣視線透過眼前幾公分的兩圓洞窺探,看著鏡子裡穿迎財神玩偶裝的自己。
很久以前,這塊她再熟悉不過的土地上,印象中三合院子是大的,絲瓜棚也是高的,就連焚燬那日也是如天頂坍塌。如今牆壁另外砌得整齊漂亮,門裡門外也另外裝潢得古色古香——
連她小時候最愛倚靠的那扇木窗也已重新刨制好。
她的房間,也恢復以往原貌了。
房內,她走到一尊高財神偶面前,揮了揮手。「你這幾天夜裡都跑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