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家族罪人之類的罪名大概是基本該受的,而她們的最終目的,是想將他們二房一支的兄妹逐出南宮家。
在這樣的情勢之下,他根本不能拒絕這份苦差。
只消有任何推拖之意,可以想見隨之而來的罪名至少有兩大類:一是缺乏家族向心力,不念南宮家栽培之恩等,往忘恩負義方向編織的罪名;一是不思同舟共濟,懷有狼子野心之類的陰謀路線。
不管哪一種,一定又會牽連到他那柔弱無助的妹妹,誰讓他們二房一脈從存在的那日起,就是老夫人跟大夫人的眼中釘、肉中刺?特別是在他們娘親積鬱成疾,因病過世後,這兩人對他們兄妹更是時時盼能除之而後快。
南宮俠宇看得透澈,所以心裡極度不爽。
這落到頭上來的任務簡直就是前有狼、後有虎,只怕老夫人、大夫人的人馬正日夜燒香,巴不得他搞砸了這事,好讓他們得以借題發揮,趁早剷除二房,攆他兄妹二人離開南宮家,甚至從族譜上除名。
這一手算盤真是打得蘇哩啪啦響,卻正顯得兩位婦人的短視。
家宅內鬥搬上檯面,若真是搞砸了與鍾離氏族之間的關係,倒霉的又何止他跟潤潤兩兄妹?整個南宮世家又討得到什麼便宜?
還真以為讓他們兩兄妹頂了一個「南宮」的姓是多大的恩惠?
經由這些年的努力,他南宮俠宇積累下的可不只是江湖薄名。若不是不想爹親為難,事情鬧大有損他老人家的臉面,他早想帶著潤潤自立門戶,離開這個冰冷無情、不仁不義的大宅門。
當他稀罕?呸!
既然老虔婆們包藏禍心在先,那就別怪他從中作梗……
「我是這樣想的,不知谷主以為如何?」對著那有著文雅秀美、溫文儒雅的欺世外貌,實則任性妄為且極其護短的青年,提出雙贏計劃的南宮俠宇同樣一派的好整以暇。
若不刻意提及,沒有人知道他為了求見這一面,可是在濟世醫館外頭站了足足有兩個時辰。
冤有頭、債有主,自然,這帳還是算到了害他得面對這一切的老不死跟大房人馬身上,所以他毫不遲疑地說出他的計謀。
南宮俠宇提議,兩個家族的關係敗壞既然全因南宮瑾那位大小姐管理下屬無方而起,那麼反擊的施力點就該著重在這兒。而真正有效的方式,就是直接打擊那份自以為高人一等的驕傲,才會讓那位大小姐知道痛。
要南宮俠宇來說,所謂的高嶺之花,什麼性子清冷高貴、冷傲如梅之類的美譽全都是屁,說白了就是被家裡嬌養過度,自小眼睛長到了頭頂上,以為全天下的人都次她一等罷了。
這回受命備禮上藥谷道歉,只怕是這位大小姐生平第一次受挫,真要讓她因為昏迷不醒而躲過登門道歉的責罰,豈不便宜了她?
若要她確實為自己的錯誤行為付出代價,讓她好好的登門道歉便算傷她的臉面,待她上門道歉時,再設法刁難,那可就是剝皮之後再剝皮,才是真正痛快的做法。
南宮俠宇當然也知藥谷的「三不醫」規矩,但他更清楚,這「三不醫」說起來真正的不醫也就是一條:不想醫就不醫。
只要鍾離謙陌願意,先前的攔路事件,當事人說了沒這回事,誰敢吭聲?
南宮俠宇頭腦清楚得很,所以沒將之前的攔路事件當成阻礙,而他如今獻上此計不光是為了自己原先的任務,也是讓藥谷出手,求得重修舊好的先機。
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想看這位大小姐吃癟。其實他早就這麼想了,此時不推波助瀾更待何時?
「看來,你跟潤潤在南宮家過得還挺辛苦的。」放下茶碗,鍾離謙陌似笑非笑的看著獻計的青年,卻不對他的計策有任何評論。
關於南宮家的內鬥,鍾離謙陌也知道一些。
現今南宮家主的二房,亦即南宮俠宇與南宮潤的娘親原是一教書先生的女兒,與家主兩情相悅,無奈老夫人以門戶不相當為由反對。別說是明媒正娶、八人大轎抬進南宮家做少主母,老人家連讓對方進門都不允。
事情鬧了一陣子,最後達成的條件是娶老夫人一向寵愛的親侄女為正妻,老夫人才勉強點頭,答應讓教書先生的女兒嫁入南宮家當二房。
從此後,開啟了南宮家族的內鬥史。長達十多年的內鬥,從來就是大房想方設法整二房。一般人只知南宮家大房掌權威風,二房得寵,卻沒人知曉,二房的得寵是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
別說是積鬱成疾,最終香消玉殯,還連累了一雙兒女,也就是南宮俠宇與南宮潤。那些骯髒事,就算鍾離謙陌不刻意打采,光憑推論也知曉,他們兄妹過的絕不是什麼太平日子。
因而他對於南宮俠宇現下流露出的等著看大房人馬吃癟的心態,倒覺得很正常。
南宮俠宇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瞞的,坦然道:「谷主想必清楚得很,我這人向來就這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們既然沒想讓我好過,我也絕不會浪費氣力幫他們顧面子。」
這話是實話,因為南宮俠宇知道,眼前的美青年絕對不是一個可以欺瞞之人,他又何必故弄玄虛?
隨著話語落定,室內有好一會兒的寂靜……
鍾離謙陌似是在思索著什麼,白皙如美玉的纖長食指輕敲了桌面數下,最後,對他的獻策給予部分肯定。「你的想法確實可行,但還有可以改進的空間。」
「哦?」挑眉,南宮俠宇先是自我檢討,原來他方才提出的計謀還不夠陰損,那麼,所謂的改進空間到底是怎麼個改進法呢?
鍾離謙陌無視他一臉願聞其詳的神情,僅淡然表示。「你說服我了,我會派人醫治南宮瑾。」
南宮俠宇注意到,這位年少的藥谷之主所應承的只在於醫治南宮瑾的部分,而且是「派人」醫治,並非他親自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