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珍珠茶,他連雨非茶的秘方都不知道,怎麼同人談,朱念祖是歷練過的,什麼時候該進退,心中自有分寸。
「下回,朱某在一品屆設宴,還請閔爺賞臉。」
「一定。」
朱念祖走到尹霏身邊,拍拈她的肩膀,在她耳邊輕聲道:「霏兒,你的身子休養好了吧,過幾日,我親自到綠園接你回家,你先讓碧玉把行李整理整理。」
什麼意思,猛地,她眼皮一陣亂跳,他敢說這種話,難不成這個時代的法律是丈夫要休棄的妻子回門,妻子無權說不?不管是否下堂,妻子所有財產,均屬丈夫名下?男人可以對女人為所欲為,女人不能反對?她還沒有驚嚇完畢,他又再補上幾句,「霏兒,我想你了,回家後,我定會好好補償你。」
分明是溫柔多情的甜言蜜語,她聽進耳裡卻如同睛天霹靂,劈得她久久回不過神,身上迅速冒起一層厚厚的雞皮疙瘩,無數的念頭在胸口翻攪,她被嚇傻了,
朱念祖終於離開,她眼底卻泛上一層淚水。
她是真的害怕了,對這個不明瞭的時代感到驚懼,這裡有多少對女人不利的律法,這裡有多少她無法想像的不合理?
她好害怕,她以為努力就能改變,她抱著從二十一世紀帶來的女性自信與自尊,企圖讓尹霏的生命變得不一樣,卻沒想到她花了大把大把力氣以後,卻發現不管再努力,她只能停留在原點?抬頭,她望見他眼底濃濃的關切,一個克制不住,一串淚水淌下。
她的淚灼熱了他的胸膛,他深吸氣,再也不管不顧,一把將尹霏攬進懷裡。
見狀,碧玉,青玉,翠玉悄聲退下。
賴在他懷裡,她放聲大哭,她很怨很恨,她越哭越大聲,而他的心被她哭成一灘爛泥。
心疼,心很疼很疼,疼她的眼淚、疼她的委屈,疼他眼睜睜看著她受人欺,他摟得她緊緊的,一下下輕順著她的背。在他懷裡,她又有了那股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她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知道這樣的舉止不合禮儀,但她貪戀他胸口的溫曖,貪戀他帶來的安全氛圍。
閔忻正心想,朱念祖之所以敢說那樣的話,必是有所仗恃,但是……他低下頭,柔聲在她耳邊低語,「不要擔心,所有的事,我會處理好。」
處理什麼?她不知道,對於不知道的事,她習慣多加思索,但現下她不知道要做什麼,只好放任自己的腦袋發懶,無條件地相信他,相信他會處理得很好,相信他不會讓朱念祖侵佔她的辛苦成果,相信他有本事讓困擾她的事全都遠離……
她安心了,在他懷裡……
第7章(1)
「小姐,朱念祖和他爹娘來了。」
碧玉的稟報將尹霏美好的一天給徹底破壞掉,她沒想到朱家動作會這麼快。
那日,閔忻正與她細細分析,為什麼朱念祖己經一紙休書將她給休了,卻又突然間拿她當妻子看待?
理由不外乎兩個——
一:她的茶在京城裡帶出一股風潮,朱念祖在當中看見商機,如果她回朱家,花茶的製作技術和專賣權自然歸於朱家門下,不管是交給閔家或自己賣,都是一筆難以估算的價值。二:人脈就是錢豚,之前朱念祖屢次透過關係想和他攀交情都苦無管道,現在有尹霏作中人,這條線算是順利鋪上了,朱念祖怎麼可能放過?
碧玉補上理由三。她說:小姐現在和以前完全不同,如今變得這麼美麗,朱念祖當然要巴上來,那個人,再好色不過了。
尹霏沒讓碧玉說太多就把她的嘴給搗住,若是讓閔忻正知道她曾為那頭色豬自殺,她一定會羞愧到去跳樓,雖然那個懸樑的不是自己,但誰讓她要了人家的身體,就得概括承受。
幸好大趙王朝沒有她想像中那樣不堪,不管夫休妻或夫妻和離,兩人之間不會因為單方面的意願就不作數,所以那紙休書的確讓她脫離了朱念祖的掌握。
但閔忻正也說了,朱念祖敢那樣張揚自信,定有他們不知道的理由,他會先讓人去查查,再決定應對之道。
閔忻正的話安定下她的心,她不怕對付一個人或一個家族,她怕的是對付一個自己無法改變的律法或大環境。
閔忻正說的對,在摸不清朱念祖的底細之前,不宜與他正面衝突,於是她決定換上衣菔去見朱家人。
在碧玉的堅特下,青玉、翠玉把她打扮成仙女二號,衣服、首飾全是先前閔忻正送來的,她不想收,可他說了好大一篇話,把她給說服。
那篇話依現代人的說法就是——她是產品代言人,不管走到哪都得維持形象。
她緩步慢行,往廳堂走去,不是想表現自己的淑女風度,而是根本不想見那家人,如果可以,最好一路退到閔家別院,躲到閔忻正背後,讓他出面應對。
是,她曉得,她依賴得有點過分了,可誰讓他給人安全感,誰讓他是個很好的傾訴對象,誰讓他聰明、值得讚頌,而且,誰讓她……想在他身上耍賴。
大廳到了,尹霏右腳才踩進去,一個圓圓胖胖、滿臉堆笑的婦人便向她走來,她的眼睛被臉頰上的肉給擠成一條線,她穿著絳朱繡花滾邊的雲錦袍,頭上一柄雲鳳紋金簪、一對祥雲半月鑲寶象牙梳,一對珍珠金步搖……她把所有發亮的東西全往頭上簪。
她看著尹霏的目光,彷彿黃鼠狼看見大油雞,瞬間光芒萬丈,尹霏尚未說話,朱念祖他媽己先一步熱絡地拉起她的年說:「天可憐見的,怎麼瘦成這樣,是不是都沒有好好吃啊?」哼,尹霏真想從鼻孔哼個兩聲。打溫情牌嗎?那也要她對人家溫情過呀。
朱念祖見到尹霏,歡眼發亮,怎地她越看越美麗、越看越教人動心?過去,他怎就沒發現她是塊待琢磨的璞玉,一經雕琢竟會發出耀眼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