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簾的人影,令她莫名地鼻頭一酸。
「你下班了呀」記憶中他有這麼高嗎?
「你在哭什麼?」沒有原因的,他溫柔地輕拂去她眼角淚珠。
臉一縮,她知覺地揮開他的手。「哪有哭,你看錯了……咦!真是眼淚,怎麼越流越多……真討厭,我明明不是愛哭鬼……」
好丟臉,一碰上他就淚流不止,她還算得上是一名女巫嗎?簡直丟人現眼。
金子萱賭氣的抹淚,可越用力淚水就流得越急,彷彿壞掉的水龍頭,一滴一滴成行,話落臉龐。
第2章(2)
「天黑了,你怎麼不回家?」看著她的淚,夏天甫的心不由自主的抽緊。
「走不動。」她有些賭氣的回話。其實從龍太營造走出後,她便一步也沒離開地坐在大樓前的花圃,心裡反覆地迴盪一句話。
他忘了我,他忘了我,他忘了我……
就算天地間失去了光彩,海浪也不再拍打沙灘,我的心仍只為你一人跳動,生生世世,只有你是我唯一的記憶。
我怎麼能忘記,怎麼能忘記?他說過的話怎能忘得徹底,單單失去屬於她的那一段美好?
是她太容易被拋在腦後,或是太天真了,還相信世上有永遠不變的愛情,一個人傻乎乎地陷在愛的漩渦裡,獨立求生。
金子萱無法不怨起他的遺忘,在她被痛苦折磨的時候,他竟忘卻昔日誓言,不帶任何感情包袱,全然無愧地活得自在。
思及此,女巫邪惡的一面浮了上來,佔據人類首尾的善念,因為有愛所以恨意難消,違背諾言的人該受懲罰。
「走不動?」
金子萱抬高慘白的臉,咧開暗沉綠唇。「我說過我有貧血的毛病」
「然後呢?」
「請我吃飯。」她說得理所當然,一副他該深感榮幸的張狂樣。
面對她不加掩飾的率直,夏天甫說不出拒絕話語,深邃的黑眸無法從他亮燦瞳孔。「為什麼我要請你吃飯?」
「因為餵飽我是你的責任。」她大言不慚的鼻孔朝天,睥睨「卑微」的人類。
餵飽她是他的責任?
為什麼這句話好像在哪裡聽過,一閃而過的飛掠腦海深處,在他心裡造成騷動,隱隱約約記得在很久以前,也曾有道俏皮音在他耳邊輕呢……
記憶像迷路的孩子,有時淘氣地與他玩捉迷藏,有時又跳脫現存印象,讓他越走越遠,迷失在找不到出路的黑暗森林,偏離方向。而她又怎能肯定他不會拒絕她,他又為何動搖心志,下意識的認為不論她提出何種要求,都應責無旁貸的應她所求?夏天甫迷惑了,被自己沒來由的舉動搞糊塗,直到都坐餐廳裡了,仍是只能失神看著她。
「吃呀,看著我就會飽嗎?」她相信自己此刻的容貌絕對稱不上是秀色可餐,不倒胃口就該偷笑了。
「你不打算將臉上的妝洗乾淨嗎?」他問出心底的疑惑。
捲起一口千層面的金子萱大口往嘴裡塞。「這叫個人特色,別人模仿不來。」
「可是失去真實的自我。」濃妝下臉究竟在隱藏什麼,他很想知道。
一怔,她明顯流露一絲倉皇。「何謂真實,何謂虛假?我看你也虛偽得很,人前人後兩張臉,去整整形吧,端張和善的臉做壞事才不會引人懷疑」
「我不做壞事,表裡如一」無論面對誰,他的冷峻不曾改變。
或許是劫後餘生的緣故,這七年來,他的內心深處就像是有什麼被抽離了,空蕩蕩的只剩下一具空殼,對任何事也起不了半絲興趣,如老僧入定。男人也好,女人也罷,在他眼裡全是一個樣,他沒辦法對他們產生親近的慾念,甚至是排斥感,厭惡有所目的的靠近。現在他做的是父親要他做的絕色,一個兒子,一個精明果斷的領導者,他要帶領龍太營造走到巔峰,成為這行的傳奇。
「哼!少說大話了,誰真的會幹乾淨淨走完一生,沒做過幾件小奸小惡的齷齪事?你敢說你失去的記憶裡沒欺騙過女人的感情?」話說得太滿只會咬到自己的舌頭。
「我騙過你嗎?」她給他想當熟悉的感覺,從口氣到肢體語言,以及她看他的眼神。
她認識他,而且交情絕非普通朋友,因為她眼中有恨,和他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噗!」塞滿嘴的西西里海鮮頓時一口噴出。
嚇……嚇死人了,他不會真想起什麼吧?!
拍拍胸脯,金子萱硬是吞了一大口柳橙汁,將口中殘餘的實物衝下肚,這才小心翼翼地應付起對面的男人。這是一間平價西餐廳,是她無意間發現的美食料理,價格實在料又美味,一般收入的小職員都吃得起,不怕被當成冤大頭。雖然付賬的人多金又慷慨,壓根不把飯錢放在眼裡,不過主要原因在於她,若是出入五星級高級餐館,她擔心惡習又會發作,一瞧見那些上流社會的偽善者,她就會忍不住想玩死他們。
而老大之前就有發出警告,要他們少惹麻煩,她一向敬畏他,自然言聽計從,否則老大的轟天雷一劈,沒幾人逃得過。
「我們是情人嗎?」夏天甫冷靜地看著她,企圖從她臉上看出端倪。
又是一噗,她連忙用手摀住,死白的臉微露潮色。「誰、誰給你錯誤的觀念,我們絕對「不是」一對的——」
她矢口否認。
「真的嗎?」他問得很輕,似在說給自己聽。
「我沒必要騙你,我是花店打雜的臨時工,你是呼風喚雨的大人物,你和我是兩條搭不上線。怎麼也不相配。」她說的滿口酸,故意撇開頭不看他。
「那為什麼我覺得你我相識已久,我可以不設防的將心底話告訴你?」使著商場上常用的心機,夏天甫暗中觀察她的反應。
「錯覺。」他不用說,她也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女巫的觀心術只要叫出咒語就能使用,可是有一個禁忌,不能常用在所愛的人身上,否則力量就會越來越薄弱,直至失去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