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中,劍拔弩張的氣氛依然高張。
「車子快到了,我送你下去。」
母女難得見面,卻在爭執中畫下句點。
「記得要吃飯、要睡覺……」母親邊走邊叮嚀。
「嗯。」得男挪開視線,冷冷地說:「你坐車會暈車,以後不用特地再幫我送東西來了。」
姚母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點點頭,然後上了車。
她看著母親離去的背影,當車子轉出巷弄後,她的眼淚再也無法控制地傾洩而下。她搗著口鼻,哭得雙肩顫抖。其實,她絕對不是有意要對媽媽說出那麼絕情殘忍的話,她也想回家,也想和希望一樣在媽媽懷裡撒嬌。老天,一個人的生活真的好苦、好寂寞,可是,這是她唯一的生存方式……鈴——
手機響起,她迅速抹掉眼淚,接起電話。「哈囉,我是波莉。」
「寶貝,我是家祥。」
得男瞪著手機,雞皮疙瘩掉滿地。
張家祥,她壓根兒沒想過自己會和這個男人有半點牽扯。小時候,每年暑假她和希望都會去爸爸的老家住幾天,順便陪伴爺爺奶奶,久而久之,對張地主小兒子的性格也漸漸瞭解,他不但玩心重,還花心得要命,每次回去都可以見到他身旁帶著不同的女朋友。
這麼多情的人,她怎麼會答應和他結婚呢?理由太簡單了,年初見面時,他們就把事情攤在陽光下講,張家長輩希望小兒子結婚穩定後,才把家裡的事業分配給他,但流連花叢的張家祥怎麼可能為了一棵小樹放棄一片森林?遂和被母親逼婚、痛苦不已的得男達成協議,他們結婚,他拿到家產、她換取安寧,兩人各取所需,很簡單。
得男走下出租車,看著前方吊兒郎當的張家祥,忍住想坐回出租車落跑回家的衝動。
「The Kin」後天就要開幕了,現在是她最忙碌的時刻,她卻必須丟下一堆未完成的工作,陪她的「未婚夫」參加工商聯誼會?她是不是瘋了?
「寶貝〞〞」張家祥握住她的手。「你來了,傷腦筋,我爸硬是要我們一起參加這個晚宴。」
就是因為是他爸爸命令的,她只能硬著頭皮參加,如果拒絕,她怕殺到她家找她理論的會是自己的母親,那後果更難收拾。
她穿著香檳色的合身洋裝,腳上踩著同色的高跟鞋,頭髮優雅地盤成髮髻,臉上得宜的彩妝將她妝點得更加自信迷人。這樣的場合她很熟悉,從開始和加工廠合作後,她就時常參加公會或紡拓會主辦的商業晚會,並在其中尋找商機。「沒關係,別這麼說。」
家祥想要分得家中的產業,只好順從父母的指示,將放浪的生活擺在一旁,先和世交的長女結婚。想想,他們的處境還真像,都只是被家人擺佈的棋子。
「寶貝。。爸爸說今天的晚宴很重要,我們要順道向認識的長輩公開我們的喜訊。」
「真的嗎?太好了。」得男勉強地牽起嘴角,給了他一抹苦笑。
也許是兩個人的態度和想法都表現得很明顯,她要安寧平靜、不想和母親天天因為她的婚事而爭吵;張家祥則想要財產,所以,這對即將結婚的准新人,看起來有點像在玩扮家家酒。
張家祥挽著未婚妻的手,兩人臉上掛著虛偽的笑,一同進入會場。
宴會是在世貿宴會大廳舉行,由於是工商總會舉辦的聯誼晚會,與會者幾乎都是政商名流,冠蓋雲集,相當熱鬧。得男一進入宴會大廳,立刻發現前方聚集了一群人,男男女女賓客圍成一圈,紛紛向中央的男人道賀,她看了那男人一眼,愣了好幾秒才回神。
袁學澤?
真的是他?
他身高鶴立雞群,讓人不想發現都難,何況他那強烈的氣勢,像個發光體般,吸引著眾人目光,她看到他,瞬間渾身僵硬、目瞪口呆,第一個反應只想拔腿就跑。
發現未婚妻的異樣,張家祥隨著她的視線望去,玩味地摸著下巴。「怎麼了?你認識他嗎?」
得男心一緊,冷汗涔涔。「不關你的事。」
「喔?」未婚妻不想他多管事,他卻覺得事情一定很精彩,打趣說道:「寶貝,話說回來,這世界可沒多少人可以讓你失控喔,你太冷靜了,就像隔著一道銅牆鐵壁一樣,連坦克車都攻不破,難不成袁學澤是……嘿,對了,我記得他和你同一所大學耶,哈,難不成他就是那個讓你身敗名裂,被趕出家門的『 前男友』 ?」張家祥這人成天胡說八道、瘋瘋癲癲,卻也讓他猜對了一件事。
當年的事,早讓那些找到機會便想羞辱她家的親戚,在老家渲染得比八點檔還要精彩,怪也只能怪母親平常太囂張了,處處彰顯女兒的優秀,其它親戚當然不會錯過反擊的機會。再怎麼優秀也沒用,被男人始亂終棄的女人就足以失去所有的光榮。
得男冷哼了聲,不發一語。
「呵,寶貝,我跟你說喔,在美國,雖然我讀的是三流學校,和學澤的研究所是天差地遠,但我們可是好鄰居、好兄弟呢,甚至還組了個籃球隊,他籃球打得一級棒。」
得男瞪大了眼,看著張家祥。天啊,張家祥竟然認識他?
「話說回來,你真的不認識他?」
她要嫁的人居然是袁學澤的好兄弟!這世界會不會小得太誇張了點?「不關你的事。」
張家祥不是沒看到未婚妻的震驚,他繼續用漫不經心的口氣說道:「說啦說啦,學澤是不是你的前男友?」
「真的不關你的事。」她不否認也不承認,畢竟這和張家祥一點關係也沒有。
張家祥的嘴角揚起一抹壞心的笑容。「好,既然如此,那就來見見我的好兄弟吧!」
他摟著未婚妻的腰,筆直地往好兄弟的方向走了過去,嚇個半死的得男根本來不及阻止,就來到了袁學澤的面前。
「嗨,學澤!」張家祥痞痞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