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用來做什麼的?是用來比較的,你越是光明磊落,就越顯得他們獐頭鼠目,且經過這回以後,他們的仕途必定困難重重,而世間人皆趨利逐惡,願意與你交好的定比肯替他們說話的人多。」
「長日久,要報過去的仇恨有的是機會,我才不信什麼舉頭三尺有神明,你都不替自己作主了,還指望神來替你作主?」
他大笑,想不到她會說出這番話,平了他不平的火氣,定了他不定的煩心,再多的勸解都沒她的理直氣壯順眼,沒錯,人是用來比較的;沒錯,世間人皆趨利逐惡;沒錯,他要報仇有的是機會,
拿起桌上的碗筷,他吞了她的早餐,腹間怒氣消退,這會兒他才曉得自己真餓了。「還以為你性子溫厚純良,沒想到心眼不少。」
「以前是啊,不過吃一塹長一智,我若要再學不會聰明,那就真的叫做死有餘辜。」
「所以我和許莘要小心了?」
「沒錯,我恨得牙癢癢,若不是武功不如人,定要把你們綁起來掛在樹上,讓七線蠱爬滿你們全身,讓你們受受我吃的苦。」
「可惜你辦不到。」
「所以啊,我用別的法子報仇。」
「什麼法子?」
「把許莘的財產全挖來,讓他兩手空空,出門捉襟見肘,再讓夫人氣到面目掙獰,口吐鮮血,而我天天吃好睡飽,養得肥美滋潤,隨口一喚就有丫頭上前服侍我。」
「那我呢?」
「讓你千里奔波為我尋藥,讓你上朝下朝還要掛心我的病情有無及覆,讓你這位肱膠大臣用謀劃國家大事的腦子,天天想法子逗我開心。我不氣憤,不憋悶,讓自己過得比你們痛快,只要你們看著我好,便什麼氣都出了。」
他放下碗箸,暢快大笑,忍不住揉亂她的頭髮。
「你報復的手段還真窩囊。」
「可卻是對自己最好的方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才是笨的,可以的話,我喜歡打偷襲戰,今天趁人不備殺個七、八十,明天再摸個五、六十,鯨吞蠶食等到敵方發現,身邊士兵己經寥事無幾。」
「明白了,從明兒個起我開始打偷襲戰。」
唉,身為光明磊落的男子,竟然淪到聽婦人語來耍陰損好計,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不過……他喜歡。
「所以有沒有消疼止痛,健胄整脾,延年益壽了?」
「有,不愧是女神醫,你這方子下得好。」吾畢,他仰頭大笑。「走吧。」
「裕親王府,我娘想見你。」淑妃娘娘老在母親面前提起謹容,娘聽著心喜,硬要他將人給帶回去。
因為他與許莘做的缺德事,皇帝己知情了,是許歷開的口。
其實晉遠侯明白此事早晚會傳開,事情沒有許莘想得那麼容易,再加上何謹華是個硬脾氣的,收到妹妹的密函非但沒有帶著父母親逃命,及而在轄地裡到處結交言官,目的為何,晉遠侯這個當官多年的老狐狸豈會不明白。
此事絕對會影響自己官譽和兒子前程,當今皇帝賢明,若百姓為女神醫請命,說不定他會被拿出來開刀平息民怨,與其如此,倒不如先一步上奏皇帝,把簡煜豐和禮親王這兩個大紅人給拖下水,皇帝接到折子後大怒,把簡煜豐痛胃一頓,對謹容更增幾分疼惜。
而皇帝知道,淑妃必定知情,淑妃曉得,秦氏哪會漏了消息?於是簡煜豐被母親叫去罵上一回,又吩咐他上晉遠侯府把謹容給帶回去。
「為什麼見我?」謹容問。
「讓你報復啊,不是血濺三步的那一種。」
「報復?」
「我娘篤信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如今兒子犯下傻事,你再裝個可憐,她肯定會把我們多年積下的財產送到你跟前以示彌補。」
「如果我不要銀子呢?」
「那只好……我以身相許了。」
只是一句玩笑話,卻炸紅她的臉,不明所以地,她的心跳得萬分驚險,差點兒壓制不下去,唉……他這個人哪,不管是醫術或玩笑,都霸道得很。
第十一章 鈺荷仙女人人愛(1)
她喜歡何謹容,秦氏對自己說。
她喜歡她的爽利大方,喜歡她的樂觀活潑,甚至喜歡她說話時頰邊一隱一現的酒窩。
她是個可愛的丫頭,即使她的眼睛看不見,她是個心胸寬闊的丫頭,即使煜兒對不住人,也不見她有半分埋怨,她喜歡聽這丫頭說話,也喜歡說話給她聽,她想,她們是很契合的一對……一對忘年之交,當然,她更希望她們是一對婆媳或母女。
那些年她忙著與徐氏鬥,把兒子忽略在一旁,煜兒年紀雖小卻是清楚的,嘴巴說不出安慰她的話,心裡卻是茫然無助。
那時,小鈺荷恰是他吐露心事的對象,雖然聽不懂太多,但她會乖巧地坐在煜兒身邊,偶爾學大人似的拍拍他的背,給了煜兒許多安慰。
煜兒與丈夫相認再回裕親王府時,想見的第一個故人便是鈺荷,可那Bt鈺荷己經認定了許莘,兩人之間再也回不去。
兒子嘴裡不說,她這當娘的也能不懂,他臉上硬邦邦的,卻有顆再柔軟不過的心,就算鈺荷心有所厲也依然待她慇勤。
這件事鈺荷沒有錯,但她看不慣的是,明知道煜兒的心思,那丫頭不義正詞嚴拒絕,還口口聲聲煜豐哥哥的日日纏著兒子,那分明是吃著碗裡的又瞧著盤子裡的,心大得很。
也虧得許莘死心劃地,若是換了其他男人哪還肯要這門親。
說來說去是自家兒子笨,早該議親的,他卻非要等鈺荷成親,見她嫁得好才要論自己的婚事,小時候那點情誼,怎就值得兒子為她做這麼多?
這就算了,兒大不由娘,感情的事難講,可他現在居然為了那丫頭去算計何姑娘,別說濟民堂的名頭大,京裡受何姑娘恩德的人不少,就連自己家裡也備著濟民堂的平胄散呢。
倘若人家不甘心真要鬧出來,屆時晉遠侯府被繞進去,怕是裕親王府也不能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