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每回想起拿徐亨平好處,大膽劫掠裕親王妃的大當家,心底總不勝啼噓,如今大當家墳上枯草怕是比人高了吧,也不禁慶幸自己是跟對了李墨,更慶幸秦氏是個巾幡女子。
謹容和秦氏一樣,也是領著村民臍手服足創立濟民堂,那中間的辛苦,豈能為外人道。
她們有相似的經歷,說起話來更投機,像斷不了似的。
簡煜豐坐在一旁,表面上是在看書,但耳朵豎著,眼睛開著,Bt不時向母親和謹容投去一眼,突然一個不小心,他發現在母親轉身拿帳冊時,謹容茫然下垂的眼睛拾起,晶亮的目光對上母親的背影,臉上的笑,Sff得像熟透的果子,而眼底的狡黯像只偷吃了葡萄的小狐狸。
心底一陣激動,連忙垂眸,他把視線轉回書冊裡,卻抑不住嘴角的淡淡笑意,這丫頭啊,壞,可……壞得真可愛。
這天的氣氛很好,秦氏己經很久沒這般興致高昂過,而謹容滿臉的崇拜以及興致勃勃的追問,更讓她心花朵朵開。
夜裡,簡煜豐送謹容回去後,秦氏派人守在王府門口,他一回來就被請了過去。
秦氏看著他,笑得滿臉張揚,二話不說開口道:「這媳婦,我要了!」
張鈺荷來了,這回事先探聽了,確定謹容沒歇下才過來的。
腳步微亂,臉上繃緊,她不開心,不對,她是生氣,氣到快死掉了!她一宿沒睡,眼底透著紅絲,她真想抓起謹容大罵幾聲,可是娘教過,要同人談判不能先發火,否則還沒開口就先輸一半。於是進門前,她先飽飽地吸上幾口氣,壓下隱隱上升的怒氣才提裙進屋。
其實她覺得自己夠好了,天底下像她這麼好的人沒幾個,她給吟松唐送禮物,她讓紅兒,綠兒好好服侍何謹容,她常常表示歉意與感激,甚至莘哥哥經常往吟松居去時,她心裡明明很酸,嘴巴上卻還是說沒關係。
她該做能做的事都做了,她對何謹容己經很好,可是……她不懂啊,為什麼莘哥哥還是想讓何謹容留下來當姨娘?
難道她還不夠賢慧,不夠溫柔,不夠體貼,還不夠讓莘哥哥眼睛裡只看見她,看不見別的女人?
昨兒個,莘哥哥對她曉以大義,說:「不管當初的目的為何,何姑娘終是入了侯府大門,若我無緣無故把人請送出去,豈不是壞人名譽?何姑娘於我們有恩,我們不能做出如此歹毒之事。」莘哥哥說的話句句在理,讓她無從辯駁,可是她不想要啊,她才不要和旁人共事一先
何況婉青也說,何謹容根本不想當莘哥哥的效娘,讓她安下心好好養病,可既然如此,為什麼莘哥哥還想把她留下?
難道,何謹容明面上說一套、私底下又做另一套?還是說,莘哥哥雖然明白何謹容的心意,卻還要強留這門親事,因為……因為他喜歡上何謹容?
念頭一起,她益發坐不住,今天她非要弄清楚不可。
張鈺荷快步進屋,她看見青竹在為謹容唸書。
屆然是青竹?她揉揉眼睛,再看一次,還真的是……青竹?
張鈺荷下意識皺起眉頭,臉色十分難看,手上的帕子扭成麻花,一排貝齒在下唇留下印痕。
別人就罷了,煜豐哥哥幹麼送青竹過來服侍?煜豐哥哥回京這幾年,身邊只有青竹這一個得用的大丫頭哪,送她來,是不是代表……他和莘哥哥一樣,都瞧上何謹容了?
她嘟起嘴,快嫉妒死了,這何謹容是哪裡來的三頭六臂啊,怎麼一個,兩個都著了她的道?
謹容面對大門,視線落在門外頭,她早就發現張鈺荷,只是不明白她變幻莫測的臉色。
青竹唸書念得很仔細,沒發現謹容正偷偷打量站在門口的張鈺荷。
她穿一件月湖色衫兒,纖腰上繫著裙拖六幅湘江水的湖水綠湘裙,頭上梳著繁複的百花瞽,滿頭珠釵,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口,雪膚香肌,嫵媚有致,果然很有仙女的架式…
謹容想,她大概知道對方是誰。
視線掃過張鈺荷,然後落在她身後,裝瞎子,她越裝越有心得。謹容眉頭微微皺起,眼底一陣茫然,低聲問:「青竹,有人來了嗎?」青竹放下書旋身,這才發現張鈺荷,連忙起身一福,道:「郡主娘娘安好。」猜對了,果然是張鈺荷,果然貌美如花,果然楚楚動人,果然長相和甜美嬌嗲的噪音很相配。
「青竹姊姊別客氣你可是煜豐哥哥身邊的要緊人,怎麼來了這裡?」她埋怨地向紅兒,綠兒投去一眼,她們竟沒把這等重要的事告訴她?
分明交代過要她們同何謹容說明白,不管是莘哥哥還是煜豐哥哥,都不是她可以想的男子,難道她們陽奉陰違,沒把話帶到?
「郡主娘娘客氣。」青竹禮貌回道,她走到謹容身邊扶主子站起,在她耳邊解釋,「姑娘,是郡主娘娘來了。」謹容斂容屈膝,有摸有樣地喚了句郡主娘娘。
見她那副溫順摸樣,張鈺荷更氣了,直想衝上前指責昊罵她一頓,罵她到底在煜豐哥哥和莘哥哥身上下了什麼法,為什麼他們都這般看重她,可是身後的大丫頭紫兒扯扯她的衣袖,對她搖頭。張鈺荷咬唇,對,她得忍住,不可以生氣,一生氣人家就拿她當孩子鬧脾氣,不把她看在眼裡了。
「快快請起,何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話是好的,可張鈺荷的口氣生硬,就算謹容真的看不見,也能察覺她的怒氣。
張鈺荷一把將謹容扶起,順勢觀察她的眉目五官,她確實長得標緻玲瓏、氣度大方,的確進退有度,像大家閨秀……可是再怎樣,莘哥哥和煜豐哥哥都不可以將她給擺在心底呀,他們是她的,只可以看著她、想著她、喜歡她。
「何姑娘,對不住,這段日子讓你吃苦了。」這話她說得咬牙切齒,好似吃苦受罪的不是謹容,而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