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她根本沒有別的意思?純粹無意義地打情罵俏?完全社交性質的體貼和周到?惡作劇式的調戲和任性?與男女感情無關?
他僅僅把她當朋友看?
「只是,做不到。」
這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懂,可是連在一起,她卻什麼都不懂了。他說的是她以為的那個意思,還是另有別的意思,或是根本沒什麼意思?
她到底該怎麼辦?理智強烈地警告她,不要做太過一廂情願的推想。但是,只因為他這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她的心就已開始飛翔。
暫時不要把她自這美麗的遐思叫醒,也暫時不要戳破他這句話的真正含意。曖昧也罷,敷衍也罷,她需要這小小的浪漫幻想。
她好想見他,一直都好想見他,想到連電話都不敢打。她知道,她一聽到他的聲音,一定會失控,一定會越過他倆一直小心維持的界線。她很怕會因此嚇跑他,可是如此一來,他倆離得更遠。
私底下,她暗暗欣喜於小萍的這場胡鬧婚姻,讓她有正當理由再度接觸馬蘭,卻不會顯得是她在對他有意思。她想見他,就算話不投機,她看看他也會覺得滿足。
她真的只想和他做普通朋友嗎?
或許吧。只是,做不到。
好想多瞭解他,但又怕太過接近,再度被他下達驅逐令——
我們暫時保持一段距離吧。
她才不要。這段日子,她捱得生不如死,甚至想搬到他家附近,偷偷做他的鄰居。或是看看他公司的採購部門缺不缺人,她會積極考慮跳槽……奇怪,別人談起戀愛,會有她這麼恐怖嗎?簡直快淪為心理變態。
驀地一陣領悟,強烈地躥過她全身,轟然呆愕。
她剛才在想什麼?戀愛?
好死不死,馬蘭這時又忍不住一個獅子咆哮型的超級大呵欠,打到眼淚快流出。
「餓死了,」他疲憊地垂頭捏捏後頸,「你這裡還有沒有吃的?」
「有啊。」她的嘴,響應流利;她的人,呆若木雞。
不會吧?她明知馬蘭是高風險的類型,為什麼還繼續投資大量感情下去?更糟的是,她發現自己一點抽手的跡象也沒有,反而愈來愈投入。
「那就麻煩你開糧賑災一下,我保證吃完就走人。」目前沒力搞七捻三,只想填飽肚皮。
她毀了,怎麼會這樣?
沒來由地,她突然感到害怕。
她才在一段慘痛的教訓後立定志向,絕不再碰馬蘭這種男人,也絕不再輕易談感情。可是一接近他,她的那些鋼鐵法則竟瞬間崩垮,原本死掉的全身細胞,也霍然活躍起來,擋都擋不住。
不妙,大大不妙。
「你吃完一定要馬上走!」
馬蘭正窩在沙發埋首吸食泡麵,聽她這沒頭沒腦的緊張宣告,停沒兩秒又繼續稀里呼嗜,管她去死。
這女的,腦袋是高級水泥做的,跟她纏鬥非得有驚人的體力和耐力,否則自己會先氣絕身亡。
她到底還要他耗多久才會開竅?怎麼平日工作精明的腦袋,對這種事竟鈍到無法無天的地步?以往他交手過的女性,冰雪聰明得很。說話三分鐘,雙方立可達成共識,既不用低能地把話講自,也不需要任何承諾,零負擔,多好。
他愉悅地按下筷子,打個通天大響嗝。
冷冷掃她一眼,見她一副窮緊張的小老鼠德行,他心情真是好得不得了。
比起那些一面逞強、拚命要驕傲,又一面對他動心動情動性的聰明女人,他還是覺得丹雅的鈍拙比較可愛,耍起來好有成就感。
聰明人,常常反被聰明誤。不讓人摸到真心,久而久之,連自己也找不到真心在哪裡、搞不清哪個是自己的真心。
都會男女的感情遊戲,玩久了,令人生厭。
他決定改過自新,走純情路線。
「丹雅,我們結婚吧。」
第七章
在這裡,男士們忙著露肌賣肉,女士們大展風情。說是健身中心,不如說是各路都會精英的聯誼中心。
「嗨,等一下要不要一起去May的PUB?聽說她請到號稱SarahVaUghnJunior的歌手。」
「不巧,我和他還有兩項賽程未完。」馬蘭在跑步機上邊奔馳邊無奈淺笑,婉拒窈窕佳麗的邀約,「不過和你聊爵士很過癮,現在真正懂爵士的人實在太少。」
閒聊一陣,他立刻在美女慨然離去後,由優雅的紳士笑容變臉為魔鬼終結者,忿忿邁進,原地追逐。
「蘭迪,我投降。」馬蘭身旁那台跑步機上的俊秀男子,倒掛在扶欄上,頹坐喘息,汗下如雨,「不行了……」
「給我起來,好好當個擋箭牌!」他狠視前方跑著低斥。
「這到底是幹嗎?你想進軍奧運還是想勇奪亞洲鐵人金牌?」這兩個月來不斷拖著老友上健身房,此仇不共戴天似的逼人跟他一起進行魔鬼訓練。
就算再好的朋友也想翻臉。
「你是嫌自己身材不夠完美,還是在報復我上次替你拔牙時沒打麻醉?」
「沒錯。」才怪,但真正的理由太不堪,他寧可胡謅。
那個死朱丹雅,都是她害的!
他是個健康的男人,有正常的心智及正常的需求,偏偏不幸碰到天賦異稟卻又堅若磐石的聖女貞德,折騰得他生不如死。
自從那次差點擦搶走火,他就夜夜難眠。她的每一寸起伏,每一處的滑膩雪嫩,一再地干擾他平靜的夜晚。
我喜歡。
每次一想到這,他就全身沸騰。
他突然發出神鬼戰士死前全力出擊的長嘯,憤吼著猛力狂奔,嚇得其他跑步機上的人駐足呆視,暗暗擔心快速運轉的跑步帶會冒煙起火。
幾分鐘之後,他站在淋浴間的冷水襲擊下,面壁思過。
「我跟她求婚了。」
「誰?」男子莫名其妙地停下抹肥皂的手。
「我上次帶去餐會的那個女的。」
「她?」勉強回憶一下,好像有印象,「感覺不太配。」
換馬蘭發愣。「為什麼?」
「不知道,反正就這麼覺得。你不是跟那個官家千金走得很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