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落是因為要嫁老爸了。」
「好冷的笑話。」大妹沒力,「真不知道以後該怎麼稱呼你。」
「叫姐夫。」
「你到底會不會算親屬關係?你爸是我的妹婿耶。」
馬蘭凝住鬆開領帶的勢子,犀銳瞥視。「丹雅還沒跟你說?」
「說什麼?你們也想結婚啦?」
她居然到現在都還沒說出他倆已經公證的事?
「馬大哥,你來得正好!」新娘子霍然衝出準備室,一身睡袍卻華發濃妝,顯然才準備到一半,「我問你,你爸難道現在還有在跟你媽來往?」
「拜託你,千萬不能哭!」化妝師急急追來,幾乎跪地求饒,「睫毛膏雖然防水,可是粉底不防水。你再哭下去,會流出兩條河的!」
「咦?」大妹聞言轉瞪,「馬大哥,你媽還活著啊?」
「不然你以為是誰在我家替你開門。」
「那個妖嬌歐巴桑!」大妹怪叫。
「對。」
「他們都離婚幾十年了,為什麼還有聯繫?」小妹泣吼。
「你早不問晚不問,這個時候才來問。」怕他現在還不夠煩嗎?
「馬先生,因為令堂剛剛親自來祝賀新娘,而且把新娘譏嘲得很難聽……」籌備人員累得七葷八素,趕來喘道,「她現在正坐在會場主桌的新娘位子上,已經引起會場騷動,能否請你去勸解一下?」
那個歹毒老媽!
他就奇怪,老爸這回陣容壯大地老牛吃嫩草,她居然始終老神在在,任他胡鬧。
原來她是要到最後關頭,才一日氣殺他個片甲不留。
他還以為老媽終於想開了,沒想到她就是愛跟老爸纏鬥。
玩不膩啊?
「馬大哥!」新娘號叫,「我不管,你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
「行。雙面膠帶、單面膠帶,你自己挑。」他抓起一旁桌上擱的文具塞入她懷裡,悍然離去。
「馬先生、馬先生!」另一名戴著免持聽筒耳機的男裝女子緊急追上,「時間已經到了,場面有些亂。是要把坐在主桌的令堂請出去,還是繼續放她霸佔新娘座位?」
不然等一下新娘出去,會無容身之地。
「去問新郎!」他冷斥,懶得從這爛攤子,他另有急事。
「可是馬先生……」
「馬大哥!」
他憤怒的大步霍然撞開走道旁的矮小行人,害那人跌靠到牆面上。
「馬蘭?」那人正是丹雅,一臉錯愕。
「姐!我被騙了,原來老馬到現在都還跟他前妻有聯繫!」小妹狂哭奔來。
「求求你千萬別再哭了!」化妝師苦追哀號。
「喂,今天究竟是誰在當新娘?」男儐相緊張地闖入亂局中。「為什麼老馬的前妻也穿著白禮服赴宴?」
「丹雅。」吃喜酒的兩位教會姐妹怯怯來報,「你能不能出來一下?朱伯伯在場內發好大的脾氣,勸都勸不住。」
「怎麼了?」她也不過去打個電話而已,一回來就風雲變色,「出什麼事……」
「你過來!」
丹雅駭然被馬蘭鉗住手臂拖著走。
「統統給我滾出去!」
猛然爆出的重炮巨吼,嚇得眾人紛紛問避,準備室內的閒雜人等也全給他轟出去。
他砰地一聲,狠狠甩上門,在凌亂寬敞的準備室內與驚呆的丹雅對峙。
馬蘭?
他以致命的眼狠睇瞪死她,怨毒至極。她從沒見他發這麼大脾氣,整個局勢又沒頭沒腦的,不知該如何處置。
「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的低狺好可怕,臉都抽筋了……
「什麼?」
「我們公證的事。」
「公證的事?」她愕然搖頭,「我沒洩密啊,」
「誰要你保密的!你以為我是在跟你偷情嗎?」
丹雅差點被他震破腦門,羞愧透頂。吼這麼凶,門外休息區的人一定全聽見了……
「那、那又怎樣?本來就沒必要拿我們公證結婚的事招搖,你自己也同意的。」
「同意個屁!我是尊重你的意思,等你來決定公佈時機。現在都結婚兩個多月,你這王八蛋還在跟我搞地下情。」
「你小聲一點啦!」急得她又噓又跳腳,
「你還嫌我不夠小聲嗎?我現在去拿麥克風吼給全飯店的人聽怎麼樣?」他狂嘯到青筋暴綻、氣血奔騰。「我可以坦白跟你講,有那張證書、沒那張證書,對我都一樣,可是對你不一樣!除非你簽字蓋章,否則你永遠都不會認為你是我的。我不需要那種無聊的婚姻保證書,就很清楚我會跟你走一輩子。我既沒有準備任何替代方案,也不準備退路,就這樣跟你走到死為止。你不信任我,好,那我跟你去公證,畫押擔保我們就只屬於彼此。結果我簽了我蓋了,你還是不信任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你如果真的信任這個婚姻,你還有什麼不敢告訴別人的?你不說是因為你不信任我們真會走一輩子,為免離婚太難看.索性連結婚的事也不說。到時一拍兩散,大家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是考慮到小妹她……」
「你考慮你小妹的婚事、考慮你大妹、考慮你爸媽、考慮你朋友、考慮身旁一干雜魚,但你有沒有考慮過我?你以為我結這個婚完全沒有掙扎、完全不需冒任何風險嗎?我一直等你自己把婚事公開化,要我自己別去逼你,給你空間思考,給你時間適應,然後等到的卻是你只想玩地下情,死都不屑說我們兩個早就去公證了!」
「我沒有不屑……」
「你卻也根本不信任這個婚姻!」
面對他的嚴厲指控,她傾頭抿唇,脆弱地不斷眨著雙眼,力持堅定。
驀地,她平穩的吐息微微一哽,滾下兩顆淚珠。她卻仍不看他,仍保持淡漠,抿緊顫抖的情緒。
馬蘭見狀,腦袋終於冷靜,懊惱一歎,垂頭喪氣。
兩人許久都不開口,各自思索。
「你說得對,我確實不信任這個婚姻。」
她顫巍巍的低聲細語,重重釘了他腦門一記。
「我努力對你過去的情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你現在的情形也盡量不去過問。但是……」她突然輕掩小口,忘了真正該遮掩的是汩汩淚眼,「我每一刻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能忍過下一個鐘頭。我總覺得,那張結婚證書不是用來保證我們的一輩子,只是用來保證……你離開我之前的這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