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住,惱怒的瞪著她,「我不一一」
「不要說你不會,你會!」她抬手壓著他的唇,斬釕截鐵的看著他道:「我知道你會,我知道。所以你才會救我,才會試圖挽救奴隸營裡那些人,才會明明轉身不讓自己去管鐵木爾他們,卻又在深夜無法入眠。」她的話,教他黑臉微微泛白,眼前的小女人,早已看透了他,她是靠得那麼近,近到彷彿就住在他心上,將他摸得一清二楚。
「我不會死的。」她看著他,啞聲道:「人們就算知道了我,也只會想活捉我,而不是殺了我,就算是拉蘇,也會知道我的價值。」
「我不要冒這個險。」他惱怒的咬著牙說。
可是,她知道他已經動搖。
「你知道我是對的,你知道我可以守住這座城,我不是想自找死路,只是提供我的知識幫忙守城。這世上,就只有宋人擋住過蒙古國的大軍,我爹曾是大宋兵部主事之一,你懂得該如何攻城,而我知道該怎麼守城,我從小就學著該如何守城,這座城地勢很好,依山傍水,外圍有山林,有沼澤,有沙地,最適合對付騎兵。只要城防稍加改善,就算擋上幾個月都不是問題。」他啞口無言,只能怒瞪著她。
她能看見痛苦與憤怒在他眼底交錯、掙扎。
「別讓我成為那個使你拋棄自尊、驕傲,與榮譽的那個人。」繡夜凝望著他,道:「我不要這樣,我不要你為了我,失去一切。」
「你就是一切。」他抬手覆著她冰冷的小臉,痛苦的啞聲道:「我不要失去你。」這話,深深的溫曖了她。
繡夜心一緊,眼眶微熱,她伸出雙手擁抱他,緊緊的抱著,在他耳邊道:「你不會失去我的,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永遠都會是你的。你知道我沒有那麼脆弱,我可是待過阿朗騰的奴隸營的,這世上再沒比那兒更危險的地方了,無論遇到什麼事,我都能夠應付。更何況,我還有你。只要有你,就算要我到黃泉去走上一回,我都不怕。」他喉頭一哽,不由得也將她緊擁。
「再說,拉蘇不知守兵是你,必也輕敵。我們若拖得夠久,拖到援兵到來,說不得便能將他前後夾擊一舉殲滅,如此一來,便再也不需擔心他了。」是的,她其實也有私心。
他為她叛了拉蘇,挖掉了拉蘇的眼睛,拉蘇想要他的命,只要拉蘇還活著,他就不可能有安生的一日。
她想要保護他,她知道自己能夠做到,就算要賠上她一條命,她也願意。
他沒有開口,只是緊抱著她,只有心頭狂跳。
半晌,她聽見他咒罵出聲,知道他已經退讓。
「如果情況不對,如果別兒哥不願意發兵來援,你必須讓我送你走。」
她喉頭微緊,開口承諾。「好。」
大屋廳堂內,男人們依然在爭吵著,本來看起來打算離開的瓦哈昔非但沒走,事實上還比剛才他倆離開時,多了更多男人,不少商隊大老都聽到了消息,趕著來探問情況。
當他與她回到廳裡時,雙雙緊握著手。「守城?你有看過哪座城,擋過蒙古大軍的強攻?」
「我們宋人就擋住了!你怕死就說一聲,不用羅嗉那麼多!」
「那是因為宋人有高牆、有大山、有大河,我們有什麼?老段你嗎?你若是武夫出身,要能領兵打仗,我瓦哈昔就帶著一家八十六口一塊兒上戰場!」
「夠了!別吵了!」薩比爾抬手,制止幾位好友,看著一旁去而復返的張揚,道:「現下這兒懂得領兵打仗的就大隊長了,這事你怎麼說?」這句話,讓每個人都安靜了下來,教所有人都看著他。
他環顧著一屋子的男人,看著他們那一張張不安、期盼,又激動的面孔。身旁的小女人,握緊了他的手。
他深吸了口氣,張嘴道:「我認為,命是自己的,就讓想留下的人留下,要離開的人離開。」此話一出,眾人一陣騷動,鐵木爾卻在此時,揚聲問。
「大哥,你呢?要走還是要留?」
這問題,讓所有人再次安靜下來。
他深吸口氣,看著一屋子男人,定定吐出兩個字。
「留下。」
他的意願,左右了大部分人的決定。
到最後,就連瓦哈昔都打消了去意。
商會大老們在當晚便公告了決定,讓要走的人離開,留下的人,無論男女全數編製成小隊,死守商城。
消息沸沸湯湯的傳開了,有不少商旅在第二日就攜家帶眷的走,但卻也有附近的牧民甚至遠從火州逃來的殘兵商旅湧逃了進來,商城裡擠滿了人與牲畜。
對於那麼多的人跑來,她有些吃驚,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拉蘇一路燒殺擄掠,不只搶錢搶糧,連一般牧民們也不放過,只要被看到了,都被抓去當奴隸兵,強迫他們站在最前線當人牆,所以牧民們聽說了這兒的人想頑抗,寧願帶著牲畜前來投靠,甚至有整個部族一起來的。
「至少我們暫時不用擔心糧食的問題。」段老闆看了那麼多的羊馬駱駝,只能苦笑著說。
他派鐵木爾快馬去北地,和黃金斡爾朵的主人求援。派巴圖爾帶人在城外安置拒馬,挖掘溝渠,并召集了城裡所有的工匠任她使喚。
她連夜畫了製圖,要求城裡的工匠們制做弓弩、夜叉檑、木女牆、猛火油櫃、揚塵車、塞門刀車……等等各種防城器械。
她甚至要求在四面城牆內挖洞,埋下大甕。
工匠們傻眼,終於有人忍不住問了這個問題。
「這甕叫地聽,若有人試圖從城外挖掘地道,只要待在這裡頭,就能聽見挖坑的聲音。」他們聽得一愣一愣的,雖然有些懷疑,還是照做了,有人挖了坑後坐進去,還真的能聽見城東那兒修築城牆的聲音,頓時佩服不已。
當她拿出另一張製圖,要木匠與鐵匠照著做時,大夥兒一瞧見那圖,全震驚得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