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巫女待人是那麼的冷,她絕美但冷漠的臉龐,不自覺散發出來的高貴氣勢,總也讓人不敢輕易與她攀談。
可來找阿潯拿藥看病的人,還是變多了。
那一攤賣小吃的大娘總會陸續介紹人來,人領了藥回去,被治好了,又告訴更多的人。到了病苦身痛時,藥若有效,人也顧不得聚集在大屋屋瓦上的烏鴉們看起來有多可怕。
多數的人,若非腸胃疾病,就是牙疼,痛起來很要命,但阿潯給幾帖藥就能打發,有時遇到重病的,就扎個幾針,用竹筒拔除體內濁氣。
雖然對那些患者幾乎來者不拒,可阿潯不喜人,不愛與人相處說話,所以才總上城頭待著。
那一日午後,繡夜看見她走出大門,又忘了穿鞋,也沒披著披毯,她等了一會兒,不見她回轉,便拿了鞋和毯,上城頭去。
城牆雖然老舊,但大部分都是完整的,只有一些地方,殘留著當年戰爭的傷痕,她在城門門樓上,找著了阿潯。
那女人高坐在門樓上,雙足懸在牆外,她無視那一望無際的雪白世界,無視那連綿不絕的插天雪山,或如蛇般蜿蜒、凍結成冰的小河,反而只垂眼看著那些從遠方而來,陸續抵達的商隊。
之前,繡夜總以為阿潯來這兒,是為了能遠眺那壯麗山河,可如今,瞧著她冷漠但專心的臉龐,她這才發現,阿潯上來這兒,不是來看風景,是為了看人。所以,才總在午後過來,因為午後,遠來的商隊才會陸續進城。
她懷疑那是為了什麼,卻猜不透其中原由,到頭來,也只能上前輕喚。
「阿潯。」
女人聞言,抬起眼來,瞅著她。
「天冷,一會兒就要下雪,別著涼了。」繡夜將鞋和披毯遞上。
阿潯瞅著她,只伸手抓起那披毯披上,然後套上了鞋,跟著又把眼垂落,叮著那些商隊。
不再打擾她,繡夜轉身離開,卻聽到身後傳來她冷淡的聲音。
「你體質虛寒,別一直睡地上,那樣實在很蠢。」繡夜一愣,小臉莫名熱紅。
她不知阿潯知曉,她還以為,他和她掩飾得很好。
「男人是有欲 望的,你不給他,別的女人可搶著爬到他身上。」這一句,讓她錯愕回首。
阿潯仍瞧著下方人群,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再道:「萆原民族,性情豪爽,做什麼事也直來直往,姑娘們若見著了喜歡的、中意的男人,就算他已娶妻,可也不會同你客氣,畢竟一夫多妻也所在多有。當然……」阿潯抬起那雙黑眼,瞅著她說。
阿潯抬起那雙黑眼,瞅著她說。
「除非你對他沒意思,若然如此,就讓他出去發洩一下,回來他仍能繼續把你當神主牌位捧著。」繡夜面紅耳赤的看著她,道:「他……想怎麼做,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當然能。」阿潯冷笑一聲,瞅著她道:「你只要告訴他,我們只是假夫妻,你若需要,可以到外頭去找女人,我不會介意。」她滿臉通紅,不知這女人怎麼會曉得這麼多,只能啞口無言的看著眼前的阿潯,就連辯駁兩人不是假夫妻這事,都說不出口。
「話說回來,也許他不需要你的同意,男人是欲 望的動物,只要女人稍微撩撥,不管他想不想,都會硬起來。」阿潯一扯嘴角,諷笑著,道:「說不得,這會兒已有姑娘,將他拉到廢屋裡強要他了。」這話,讓心頭莫名一揪,抽緊。
繡夜別開臉,轉身匆匆下了那城牆,快步走回大屋裡。
可是,即便如此,阿潯的話仍在腦海裡迴響,一下一下的紮著心。
她不是沒想過,他可能會有需要,雖然偶爾她會感覺到他腿問的欲 望,可他一直沒有對她亂來,即便她夜夜窩他背後,他也不曾對她動手動腳。
不會再有下次了。
他說過,也做到了。
那回之後,他再沒碰過她。
在這之前,她只感到安心,他讓她安了心,待在他身邊感覺很好、很舒服,她喜歡讓他握著手,喜歡他在黑夜中擁著她、呵護著她。
可阿潯短短幾句話,戳破了那個假象。
或許真如阿潯所說,外頭早有女人撲到了他身上,所以他才能忍著,不碰她。
也或者他根本就不想要她!
心頭又一揪,更緊。
她加快了腳步,走得更匆匆。
不是說她在乎這個。她當然不在乎他要不要她,他和她不是主子與奴隸,不是夫與妻,甚至早已不是敵對的仇人。
事實上,她不知道自己和他,究竟是什麼關係。
曾經的很,早在幾度生死之中,淡了、散了,只剩她不敢細想,也不能探看面對的——他的人,驀然出現在眼前。
她嚇了一跳,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轉了彎,來到他所在的市集。
他站在街角正低頭和一個人說話,人群在街上來去,但身材高壯的他,讓人一眼就能見著。
雖然臉有傷疤,可他若不惱怒時,模樣也挺俊朗,人若不知他的過往,確實有可能喜歡他、欣賞他。
遮擋著他的人群聚合又分散,讓她瞧清了那個同他說話的人。
那,是個姑娘。
一個戴著頭巾,耳上掛著金環,穿著異族刺繡衣裙,身材豐滿窈窕的姑娘。他牽扯嘴角,對著那姑娘,笑了笑。
心,在那瞬間,像被人揪抓著,疼痛了起來。
姑娘勾著他的手,趁人不注意,將他拉到了小巷裡。
第13章(2)
她沒有想,雙腳已自動舉步,匆匆飛奔了過去,到了小巷中,才驚覺自己在幹嘛,不覺停下腳步。
她在做什麼?她想做什麼?看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她不是他的主子,他也不是她的奴隸,而且她若不讓他發洩在別的女人身上,難不成她要把自己給他?
可笑的是,站在巷子裡,她才發現,她害怕的,不是她想給,是他根本就不想要。
她喉一哽,強迫自己轉身離開,卻在那一剎,看見那女人的裙角在一扇破舊的門板後,她看不見他,但能看見他的手在那女人的腰上,抓握著。心,在那瞬間,疼痛如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