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幾個人都偷笑了起來,連她也忍不住揚起嘴角,然後忍不住問:「你們誰有針嗎?」
「我。」阿利拉從他自個兒的皮腰袋內惻暗袋中,掏出一根針來,「來,這給你。」
她將啊啊給的那袋糖遞過去,「我和你換。」
阿利拉笑了出來,把那根針塞到她手裡,擺著手道:「不用了,小夜兄弟,我背上的傷多虧了你紿的藥呢。」見他如此說,她不再多說,只感激的收下。
說實話,她偷藥時,並沒有想到能得到這麼多回報,她只是不忍心,她知道受了傷有多痛苦。
驀地,遠處有腳步聲傳來,幾個男人紛紛倒躺回原來的位置,一旁的耶律天星見她還傻跪著,忙將她也拉倒下來,用一張臭得要命的氈毯蓋住了她。她差點反射性抗拒,幸好及時忍了下來,只微微掀開一點氈毯偷看。
那位當初她入營時,腰上掛著一串耳朵,試圖找她麻煩的男人走了過來,一名睡著的奴隸兵,不心心把手伸到了他行經的路上,他看也不看的就踩了過去。
「嘿——」那傢伙痛醒過來,爬起來怒罵,可一見對方是那男人,立時噤了聲,自認倒霍的抱著自己的痛手,蜷縮到一旁。
耳朵男對他吐了口口水,這才哼聲走開。
待他走遠了,耶律天星才掀開了她身上的氈毯。
「小夜兄弟,你回去時小心點,別讓塔拉袞紿瞧見了,以後見著他也閃遠點,那傢伙並不是真的對阿朗騰那麼服氣,他一直想找機會幹掉阿朗騰取而代之,你是阿朗騰的跟班,他要是見著了你,定會故意找你麻煩。」
「知道了,謝謝。」
她點點頭,小心的離開了那裡,回到營帳。
又十天過去,她慢慢搞清楚這奴隸營裡的狀況。
怪物是百夫長,塔拉袞和獨眼龍巴巴赫則是五十夫長,算是那怪物的副手,如果阿朗騰是怪物、是惡狼,塔拉袞便是吃腐屍的野狗。
即便塔拉袞自己也是名奴隸,他最擅長的卻是欺凌弱小,沒事就會對地位比他低下的奴隸兵又踢又打。所以每次遠遠看見他,她能閃多遠就閃多遠,在時間來臨之前,她並不想惹事,更不想為了那怪物而挨打。
身為奴隸,若沒命令,是不能隨意離開奴隸營這一區的,她在第十五天清晨時,徹底的領悟到這件事。
前一夜和平常沒有什麼不同,他們全都累到倒地就睡,可第二天一早,她才掀開帳門,忽然察覺有些不對勁。
平常她出來領飯時,大多數的人皆已起床用餐,細碎的說話聲此起彼落,有人正清理營火,有人捆著咋夜睡覺時用的鋪蓋,有人穿戴起破舊的皮甲、護臂,此時人們早該活動起來,卻非如此。
營區裡,到處一片死寂,但不是因為沒有人,在這破營帳前的廣場,每個奴隸兵都已經爬了起來,那百來個男人的臉上透著恐懼,他們全盯著同一處地方,她朝眾人視線所及之處看去,只見兩位騎在馬上的騎兵停在營區門前,他們兩人一人抓著一根繩子,繩子的尾端,綁著一個男人的兩隻手腕,他們將繩子拉直,綁在營區入口兩旁豎起的木樁上。
男人瞬間被拉成一個十字,懸在半空,而他原本應該是鼻及耳的部位,已被人刨去,只留下濃稠的血洞,即便那兒的血已經開始凝固,看來還是十分觸目驚心。
她呆立當場,只覺一陣頭皮發麻。
「這就是試圖逃跑的下場。」一名騎兵騎在馬上,看著眾人高聲喊著。
「你們誰有膽,可以再試試。」另一名騎兵舔著刀上的血,狠笑著,「爺正閒著無聊呢,哈哈哈哈——」說著,他們便笑著一起策馬離開。
「我說過,不要蠢到試圖逃跑。」
她回首,只看見那怪物不知何時也出了帳,雙手交抱的站在她身後。他沒有提高聲音,但那低沉得恍若來自煉獄裡的聲音,傳遍了寂靜的廣場。
「逃兵的下場並不好看。」
他邊說邊往前走,人們忙不迭地讓開,她不自覺跟著上前,只看見那逃兵全身上下都是塵土,滿頭滿臉的土與沙,就連傷口上也沾滿塵沙,當她靠近,她認出了眼前的男人,那是那天在戰場上,和她一樣偷了兵器藏在懷中的男人。
第3章(2)
怪物一直走到那全身是血,衣服破爛的逃兵面前,冷酷的道:「人跑再快,跑不過馬。你要跑,至少也得偷匹馬。」那逃兵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剩下微弱的氣息。
當她聽怪物這麼說,才赫然領悟,他衣服會如此破爛,全身滿是塵土與刮傷,是因為被綁在馬後拖著跑。
她震驚不已,就在這時,她看見那人試圖說話,她不自覺上前,但一隻大手再次箝抓住她的肩頭。
她猛地一僵,抓住她肩頭的手是他的,她知道。下一剎,那隻手鬆開,她只見身後的怪物從她身旁走過,上前抽出腰間大刀。幾乎在同時,她聽清了那人在說什麼。
怪物一刀射出,插中那人心臟。
她諢身一顫,周圍眾人倒抽口氣,陷入更加死寂的安靜。
怪物上前,抽出了那把大刀,鮮紅的血迅速從刀口中流了出來,洩了一地。
逃兵死了,在她眼前嚥下最後一口氣。
她靠得最近,她能清楚看見那人眼中消逝的生命,和奇異的釋然,她甚至聽見了他吐出的最後兩個字。
她依然感覺震驚,無法思考,不能動作。
「好了,該做什麼做什麼去。」怪物掃視眾人,冷聲命令,跟著才大踏步轉身離開。
然後,獨眼龍開了口。
「阿朗騰,要解下他嗎?」
怪物轉過身,冷冷看著那傢伙,反問。
「解下他,換你上去嗎?」
獨眼龍閉上了嘴,也跟著轉身離開。
她瞪著那死去的逃兵,有些茫然。
她不敢相信,但這人死前確實對那怪物說了那兩個字。
謝謝——
死去生命的軀體,仍在風中搖曳,鮮紅的血,一滴又一滴,終至流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