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有沒有受傷?」
「沒有,我很小心。」
「為什麼會坐在這裡?」她以為再也看不到他了。
「也沒地方可以去。」帶著傷,走不遠。
裘天司一度感到焦躁,直到海風吹醒他的腦袋,才清醒過來。
除了療傷,他沒有其它的辦法。
人生地不熟,掌握到的信息非常薄弱,起不了作用。唯有養傷為先,才能完成手邊的工作。
他說起這話時,表情非常平靜,但聽在左晏晏耳裡,卻感到莫名哀傷。
世界那麼大,卻找不到立足的地方,不知該何去何從的孤涼感,令人無奈。
「為什麼想來找我?」如果他消失了,她是不是找得沒日沒夜呢?
左晏晏為了這問題而臉紅,「還……還你鞋嘛。」
對啊,她怎會像個呆子盲目地找他呢?
因為夜色的關係,他並沒有看到她臉上的潮紅,倒是她表現得很緊張而猜到那一點點的小心思。
懂她並不難,那豐富的表情足以說明一切。
他遇過的女人,大多隱藏真正的心意,沒人像她如此大方展現出來。
或許與她的生活方式有關,環境海闊天空,日子越簡單便越能減少染上那份虛偽。
裘天司莫名的羨慕她,可能他漂泊太久、居無定所,對於如此安定的生活方式,深感嚮往。
然而,他永遠不可能做到。
暗夜中拍打在岸上的海濤聲,不似白日溫柔呢喃,反而有種波瀾壯闊的雄偉感。
如果可以一直住在這裡該有多好?
像個普通人,無事終老,平淡度日。
「想家了?」
「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家。」
他的口氣很淡然,對於她的問題也沒有什麼無法回答,只是沒把原因說出來。
他的人生,無以為家!
裘天司從來不知道家該有怎樣的面貌。
對他而言,家不過是個歇腳休息的屋簷,養足精神就得離開了。
昏黃的路燈,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和家人關係不好?」
「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裡。」裘天司實話實說。「領養我的外國籍父母也過世了,所以談不上關係好不好。」
沒想到他會老實地回答,左晏晏嚇了一跳。
「很晚了,我們回去吧!」他穿得那麼少還能坐在這裡那麼久,左晏晏真是佩服他。「這裡風好大,待久會感冒的。」
「還好吧,國外更冷,三月的台灣已經是春天了。」瞧她把自己包得跟粽子沒兩樣。
嫌嫌嫌,他只會嫌她而已。
「快回去吧。」雙手抱胸,風吹得她空蕩蕩的脖子好冷。
裘天司站起身,把圍巾環在她脖子上。
「謝謝你。」話說完,他轉身就走。
「喂!你傷還沒好,要去哪裡?」
他剛才說自己沒地方可以去的,結果現在居然要走了?
「我不想拖累你。」
「至少過幾天再說。」那道傷疤她又不是沒見過,相當的長且深,他真以為自己是超人?
她的臉都皺成一團,是真的關心他。
「你別後悔。」
「我說到做到,絕不抱怨。」拖著他,左晏晏往回家的路走。
裘天司面無表情,任她拉著走,心底卻早已預料到她的反應。
以她熱心的性格,絕對不會放任著他不管,在傷口還沒好之前,他有充分的理由留下,說不定還能藉機打探到想要的消息。
以退為進,讓他不費吹灰之力獲得她的同情。
然而她真誠的關懷,卻埋在裘天司的心中,成為一份不能被忽視的重量。
有多久,他沒有享受到這樣的情感呢?
而她卻給了他!
第3章(2)
「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從前我教你的都白教了。」戚亞德口氣薄涼,冷漠地看著眼前的傷口。
左晏晏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本來,她不打算那麼快讓戚亞德知道裘天司的存在,但剛才到家拆開繃帶一看,差點沒把他們兩個嚇死。
那傷口不知是不是處理不好的關係,居然惡化發膿,流著渾濁的血水,上面的膿沾黏在紗布上,左晏晏粗手粗腳的硬扯,雪上加霜又滲出血來。
萬不得已,只好把剛回到家沒多久的戚亞德找來。
不用多說,他一臉臭得比大便還要臭!
「我……我有用生理食鹽水沖乾淨傷口啊,還拿碘酒和……」
裘天司始終沒有吭聲,坐在沙發上讓那男人處理自己的傷,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戚亞德視線掃過腳邊簡陋的醫藥箱,冷冷地說:「上面製造日期念給我聽。」
她乖乖聽話的拿起碘酒,轉到後面去看日期,先是倒吸一口氣,然後畏縮地想要默默放回去,頭低得快要垂在地板上。
「給我大聲念出來。」這女人做錯事就裝可憐,他不吃那一套。
「九十一年……八……八八八月……」
戚亞德差點沒有巴她的頭,還敢跳針裝死,忘記他鞋子穿幾號了是不是?
即便是聽到這可怕的製造日期,裘天司還是眉頭不皺一下,怕給她造成心理負擔。
「還有呢?」
「棉花……九十一年五月……」她真的不是存心要害裘天司的啊!「紗布不知道,應該是開封很久了。」
「這個藥箱是我九十二年年初買給你的。那時你大掃除打破玻璃還摔倒,腳底割了一道傷!」
非得要把人弄死她才甘願嗎?
這女人不僅蠢,而且還無可救藥到沒有基本常識,處理傷口的手法也同樣糟糕到不行,無端讓人白挨痛。
「碘酒存放半年就會降低殺菌效果,只會增加對皮膚的刺激。」戚亞德用眼神殺她一刀。「你跟他是不是有仇?」
「沒……沒有。」不敢看裘天司了,他一定會覺得她很蠢。
「那就是跟我有仇了!他要是有個萬一,受到感染進而引發其它併發症,絕對不是我的醫療有疏失!」
「對不起、對不起!」左晏晏不斷道歉,兩掌合十打起哀兵政策。
雖然裘天司痛到非常不舒服,卻還是忍耐。
「我身體免疫系統應該算不錯。」看她跪在地板上求饒,足以見得很怕這男人。「還沒請教醫生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