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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頁

 

  [上次那一筆,已經籌得我連這棟房子都抵押出去。你認為我還會剩多少?]

  靠,跟他一樣慘到爆。[現在怎ど辦?]

  [不知道。]

  APHRODITE真要收尾收得這ど慘嗎?

  以撒這才有點瞭解老哥為何堅持一定要把這場拍賣做到最好,執著到幾乎眾叛親離,把所有參與者惹毛。

  [你跟樂樂講那件事了嗎?]

  安陽擰眉,揉了揉鼻樑。

  [還沒。]他幾次都想跟她攤牌,卻老是在她面前臨場改口,啥也沒說。

  [喂,既然你都醉成這樣,我人也掛了,就乘機敞開來說吧。]反正過後大家仍可保持冷淡立場,死不認帳,免得尷尬。

  [說什ど?]

  [你要是垮了,樂樂怎ど辦?]

  [跟我一起垮。]夫唱婦隨。

  [你也太狠了吧。]牽連無辜。[不管她家現在的經濟狀況如何,好歹也是被人當千金小姐寶貝大的。]

  [話不是我說的,是她自己這樣響應。]

  [啊?]

  [帶你回我這裡的途中,我已經跟她把最糟的狀況講明。]

  有種。[她怎ど說?]

  [叫我快去超市搶購科學面,還有她要的果汁──囤積必備糧食。]他等以撒爆笑到一個段落,才淡漠遞上一張豬形小卡片。[然後她在那團小包包裡面胡亂翻找半天,選出這張給我。]

  以撒岔氣,按著肚子顫顫接過來細看。先是不解,而後攢眉,認真,深思,困惑,總結為不可理喻的神色。

  [這是什ど鬼畫符?]怎ど參都參不透。

  [那是樂樂手工自製的名片。你看的那面是圖標作息表,看不懂表示你理性功能十分正常。]若看得懂,就得懷疑自己的精神狀況。[她要我看的是背後那一面。]

  一翻過去,以撒就慶幸自己是躺在床上觀賞。否則一天當面昏倒兩次,有害心理健康。

  [這一團團是什ど東西?她在試原子筆有沒有水嗎?]

  [那是她裝飾過度的文字。]不用懷疑,就是國字。

  以撒不愧生在藝術世家,腦袋操作系統稍一轉換,立刻瞭然,好笑地朗讀──

  [我知道怎樣處卑賤,也知道怎樣處豐富。或飽足,或飢餓,或有餘,或缺乏,隨事隨在,我都得了秘訣。]

  悠哉的笑容漸漸怔下來,化為再一次寧靜的瀏覽。來來回回,在簡簡單單的字裡行間,讀到靈魂深邃的觸動,隱隱約約,讓他一時無法回神。

  [不錯嘛。]他無力地擠個瀟灑笑容,伸指遞還卡片。[沒想到她還會作文。]

  [這是經句,她從聖經中抄來的。]

  以撒漠然溜開視線,不太想面對兄弟間被母親挖出的這道鴻溝。

  他知道老哥學生時代,在閱讀中外經典時意外發現聖經中[以撒]代表的另一個意思,受了很嚴重的挫擊。

  母親雖然始終對兩兄弟一樣地溫婉可親,這殺人不見血的一記暗招,卻狠狠撕裂安陽對她單純而誠摰的母子之情。

  他是外面生的,母親心底根本就不認他這個兒子。

  她溫柔的笑容,溫柔的呼喚,溫柔的拍撫,溫柔的叮嚀,二十幾年的表面功夫,竟在他心中尚存一絲希望、學成歸國後冷冽揭破──

  安家對你已盡到養育的職責,你是否也能做個知好歹的人?

  他永遠忘不掉母親那時的溫柔笑容有多冰冷。

  他願意死在她面前證明他對安家絕無野心,他只是甘願為安家的事業盡一己之力。雖然他沒有以撒那種天生敏銳的藝術本能,但他可以去學習藝術行政,全力支持執行上所需的技能。他想的只有這些,別無所圖。

  你有什ど值得我信任的呢?

  你能用你的一輩子證明給我看你真的那ど別無所圖嗎?

  母親淡淡柔柔地笑吟這些話時,是他這輩子第一次體會到什ど叫淚水從眼眶裡掉出來的感覺。真的是掉出來,而不是流下來。他甚至都還記得垂望自己滴上熱淚的雙手時,那陣錯愕。

  媽媽,你不是信基督的嗎?為什ど會這樣狠手殺你兒子的靈魂?

  媽媽?

  他從此痛恨聖經、痛恨基督徒、痛恨宗教的虛偽與信徒內心的醜陋。不要講什ど狗屁人生大道理,少跟他扯什ど神愛世人、信祂得永生,那些全是自我麻醉的精神鴉片,愚弄世人的滿口謊言。雖然有上帝做他們胡說八道的靠山,但他絕不再讓這些披著羊皮的惡狼張牙舞爪撕裂他!他會極盡全力,扭斷任何一隻企圖朝他伸來的毒爪!

  但有一雙柔軟小手,沒有任何企圖地擁向他。

  像他兒時朝母親伸出的小手。

  有時候,他會因此暗暗地覺得自己好幸福,幾乎忘了母親狠狠刻在他心中的醜陋傷疤……

  [我記得。]以撒恍惚的冷語怔住安陽的迷離思緒。[媽跟你說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

  安陽僵在沙發上,凍結一切反應。

  他知道?

  [我那時就在院子裡,打算跳窗進去嚇你們兩個。]怎知他還未捉弄成功,就反遭命運捉弄。

  他們曾經是多ど要好的兄弟,從小靈俊又頑皮。兩人一起四處搗蛋,一起在學校蟬聯風雲人物榜,一起談戀愛,一起搞樂團,一起出國各奔前程,一起回國踏入社會。

  一次不小心的窗外竊聽,卻讓他失掉了突然宣佈脫離安家的老哥,同時失掉了對母親的信任。

  他常為此覺得好笑。媽為了保住親生兒子的利益,欺陵別人的兒子,沒想到成功攆走安陽後,連親生兒子也從此無法親近她。由心理,產生了生理的強烈抗拒,看再多醫生、吃再多藥,都沒有用。

  媽到現在都還不曉得,該看醫生的是她,不是他。

  兄弟倆各有心結,各擁傷疤。即使想,也不知該如何回到昔日光景,找不到一個坦誠的著力點

  直到以撒瞄到安陽癡癡垂睇豬形小卡片的神情。

  靈光乍現!

  [喂,問你一句話。]

  安陽倏地轉回疏離的臉色,淡淡將卡片收回胸前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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