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能不能先讓她放一下棒冰,不然鐵定會給他抱到融化。
他當初就是以商業合約扣住她。若是沒這合約,他們的婚姻有堅固到足以支撐彼此的關係嗎?
[你先放開我,讓我把棒冰……]
他霍然放手,改按在她雙肩上,眼神凌厲。
[我有拍賣會的事要跟你說。]
她傻眼,被他逼人的氣勢懾住。[好啊……有什ど事?]
[這次拍賣會對安家來說十分重要,一點閃失都不能有。]
這她知道,她也有在為這事天天向天父禱告,希望一切順利。
[所以,我們決定刪掉你的演奏部分。這次的拍賣活動,你不必參與。]
合約中止,她不必參與了。
第十章
音樂教室學生的新年音樂發表會,說是給學生一些舞台經驗也對、說是鼓勵學生繼續學習也對。對家長來說,這可是大秀特秀自家寶貝的好機會。所以會場兩百多個座位,擠得人山人海,熱鬧烘烘,幾乎全是熟人來捧場,沒幾個是專程來聽音樂。
[要變更演出順序,不然會開天窗!]
[十二號的學生還沒到嗎?我打手機聯絡也不通,是還在路上還是臨場落跑?]
[不要讓他們隨便上台獻花,那樣場面會很亂!]
[康老師,為什ど節目單上我兒子的曲目會是原來那首?不是說好要換成愛的克莉斯汀嗎?]
[拜託,那首曲子我聽了就好想吐。]另一名學生已經緊張到口無遮攔。
[你說這話什ど意思?你哪個老師班上的?!]
[對不起,請保持安靜。請保持安靜!]結果叫人保持安靜的樂樂反而吼得最凶。[請你們保持安靜!]
沒人理她。
可惡,搬張椅子來。看她登高一呼,吼到他們頭殼爆掉!
[請各位安、安──]她猛然爆咳,嗓子啞到不行。
噢,要命,發表會還沒開始她就已經喊到倒嗓了。
後面的準備室再這樣吵下去,前面的大廳也不可能靜得下來。這次租借的演奏廳實在有夠簡陋,果然便宜沒好貨。
[與表演無關的人員,請現在就離開準備室──]
[小加!]氣瘋樂樂。[你在干什ど?]
她懶懶聳肩,麥克風擱在嘴邊道。[幫你廣播清場。]
[把那個小型擴音機給我拿掉!我這裡又不是菜市場在辦成衣跳樓大拍賣,你用那種東西廣播像什ど話!]
[隨便你。]好心沒好報。她東西隨手一甩,走人。
[樂樂,要準備開場了。]
[好。啊!葉老師,你有沒有看到梅麗?]
[好像到一樓去等老闆。]
[那麻煩你顧這裡,我到外面準備主持人的開場。]
[OK!]
每個老師忙得團團轉。不只自己忙,更把自己的家人和男友全拉來做義工。混亂
之際,有點分不清哪些是工作人員,哪些是來賓。
直到主持人上台暖場,開始了第一位學生的演奏,場面才逐漸控制住。
樂樂嚴陣以待,監督音控室,關照燈光師,同時還得分神注意斷斷續續遲到來賓引起的小小嘈雜。這些還是小意思,等到排在前頭表演的學生結束下台後,有許多家長會很不禮貌地當場率團走人,毫不尊重後面的其它表演者,那才真正麻煩。
她知道她無權硬要那些家長留下來聽完整場發表會,但這是禮貌問題,至少要讓學生明白什ど叫文化素養,而不是傲慢地淨想展現自己。
同事們贊成她的看法,但不覺得她的方法可行。人若要走,留也沒用,對藝術表演的尊重不可能像她這樣說一說就會有效果。
她不管,反正她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驀地,黑壓壓的觀眾中,有一名女子回頭朝她這方偷偷揮手,笑容可親。
啊,秘書小姐露比!樂樂好高興,趕緊也偷偷揮手。但是露比隨即比出奇怪的手勢,令她不解。順著露比改而朝左側牆角比畫的方向望去,她愕然怔住。
安陽來了!
她沒看錯,那個巨大的身影絕對是他,再暗她都認得自己的老公。他不是一直說他沒空嗎?怎會突然跑來?
想到上禮拜他們才終結的合約,她不自在地轉回腦袋,心不在焉地觀望舞台,維持會場秩序。
合約雖然中止,但酬勞我們仍會照付。
這話實在太差勁,氣到她那時掄起整袋棒冰摔他。她知道安陽是很客觀地在談公事,但她在情緒上,就是無法容忍他的卑劣說法。
她哪時在乎過酬勞了?他根本沒有搞懂她真正在乎的是什ど。
表演的機會嗎?錯。出名的機會嗎?錯。自我滿足的機會嗎?錯錯錯!
如果用嘴巴說得出來,她就不必用鋼琴表達了。既然已經用鋼琴表達,人還是不明白,那又何必再浪費唇舌去解釋?
她沒有錢,但再多的錢也比不上她的尊嚴。
[真可憐,哭得好慘。]小加痞痞靠在安陽身旁的牆面上,和一同遙望黑暗海洋一般觀眾席的另一岸。[這還是我第一次看樂樂這樣哭。]
安陽聽若罔聞,只專注地揪心凝睇遠方的淚人兒。
她高傲地在幽暗角落望向明亮的舞台,彷彿尊貴的女武神,捍衛著她的領土,凜然不可侵犯。
但她的眼是濕的,臉是濕的。她既不惶惶失措地掩飾,也不羞愧地急急拭去,而是大大方方地任它流,毫不跟自己的軟弱妥協。
樂樂。
他蹙緊了眉心,深瞅她倔強的側面。自從那一天,他們就完完全全地進入分居狀態,他住他那邊,她住她那邊,不相往來。必要時,她會刻意提早出門,硬是避開他的開車接送。
他後來曾慎重跟她提過,如果她這ど渴望這樣的演奏機會,他可以為她安排與其它知名的藝術中心合作。結果,反而更糟,氣得她痛聲大罵,當場攆人。
他不明白。啊,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這個世界有夠爆笑]小加咯咯咯。[有很多像黃金一樣寶貴的人,卻被人看做是大便。這兩個雖然很像,可是價值完全不一樣。我這樣說雖然有點毒辣,但是我八年前跟樂樂在莫斯科時,真的親眼看到一堆連大便都不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