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姐,我覺得棠武並不愛我……」
「所以我才說先綁起來啊。愛可以慢慢培養,你們認識的時間畢竟不長,我想你也沒多愛他吧?我覺得向棠武很不錯,要遇到比他更好的對象,大概不可能了。」
方旖晴沉默。姐姐的話沒錯,但婚姻不應該是光憑對方條件夠好,就值得走進去冒險。更何況,她覺得向棠武也愛著季書菱,只是他自己沒察覺罷了。
「姐,讓我再想想。你確定他要向我求婚?」她真的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是啊,聽說他都買好戒指了。旖晴,如果你能嫁個好男人,我對爸爸、媽媽也有交代了。」方旖儂由衷表示。
方旖晴看著姐姐,想說的話全梗在喉頭。
從媽媽、繼父過世那天起,姐姐就代替他們照顧她、保護她。姐姐為她付出的,她全放在心裡,她能為姐姐做的,實在太少太少。
從前燒燬的屋子,後來被建商買走,蓋了現在這棟五層樓公寓。
姐姐當模特兒成名賺錢後,隨即買下公寓一樓,那年她才剛考上師大。住進屋子第一天,姐姐便說,她們終於又回到自己的家。
儘管附近環境已經跟以前完全不同,屋子不一樣、商店不一樣、馬路也拓寬了,還多了座小公園,但小時候,她們最幸福的記憶,全在這個地方發生。
她記得繼父會帶她和姐姐到巷口的小商店,買紅豆棒冰吃。
她記得她們拿著棒冰一口一口吃,高壯的繼父手抱著一個,一步一步走回家。
她記得假日媽媽、繼父會手牽手,再各自牽著她跟姐姐,走到不遠的傳統市場買菜。
如今,小商店不在,傳統市場也不在了。
姐姐說,回來這裡就像重返爸爸、媽媽懷抱,在天上的他們一定會好好保佑她們,讓她們幸福。
一直以來,都是姐姐照顧她,在育幼院沒有人敢欺負她,即便是最調皮的院童,也不敢欺負她,因為姐姐很凶,總是保護她。
長大後,也是姐姐帶她回到這個曾經讓她幸福的地方。
她怎麼忍心讓姐姐失望?姐姐只是想對媽媽、繼父有個交代而已……
「姐,萬一我跟棠武沒有結果,你會不會對我……很失望?」
「傻瓜,我失望什麼啊!沒結果就沒結果,不過,難免會覺得可惜啦。」方旖儂笑笑地說。
「喔。」方旖晴若有所思,輕應了聲。
時節入秋,傍晚不再那麼燠熱,即便有陽光,風也捎著涼意襲人。
她跟向棠武約了六點,臨出門前,她才從剛回家且笑得喜孜孜的姐姐口中得知,向棠武今晚約她的目的。
聽說,向棠武訂了「求婚必勝」桌,凡是坐那張桌子求婚的,從沒失敗過。
她在赴約的路上,始終心神不寧。
與向棠武相處越久,她越明白自己不愛他,向棠武更不愛她。
她真想不透,向棠武怎會決定向她求婚?他心裡明明愛著他的書菱妹妹。
下出租車後,她站在紅磚道上,離向棠武約她共進晚餐的餐廳大門不遠,她來回踱步,竟鼓不起赴約的勇氣。
她不可能接受向棠武的求婚,雖然他條件好得不能再好,人品好、脾氣好、家世好,喜歡運動、不煙不酒,不跑趴、不泡PUB,完全沒沾染任何不良習性。問題是,他們並不相愛啊!
唉,如果夠理智,她應該毫不猶豫走進餐廳,在向棠武發覺自己真正愛的是書菱妹妹前,趁早坐上「向太太」寶座……
豪門少奶奶耶,多少女人的夢想!
可惜,她沒辦法為了當上豪門少奶奶,欺人又自欺。
但一時之間,她也無法理直氣壯走進餐廳。當初姐姐介紹他們認識時,向棠武明白表示雙方交往是以結婚為前提。
如今她要拒絕他的求婚,總該有個好理由。
難不成真要她說,自己愛上別人嗎?
那是愛嗎?
已經一個多月過去,她跟唐翌磬沒能在這座城市巧遇第四次。
說真的,她有些氣唐翌磬,竟荒唐地相信命運!
哪來那麼多巧合,剛好讓他們再次遇上?
她越想越氣,如果唐翌磬不是將他們的未來賭在所謂的命運上,也許,她能理直氣壯對向棠武說,她愛上別人了!
她低頭踱步,未料一道身影擋住路,先映入她眼裡的,是一雙屬於男人的黑色球鞋,佈滿塵土,鞋尖與鞋側皆有些磨損。
「娃娃老師吧?怎麼低著頭走路?」
她愣住,抬頭一看,大吃一驚。
只見唐翌磬一頭亂髮,滿臉鬍子,像是兩、三個星期沒刮,身上的棉T,洗得褪色又沒彈性,胸前還有幾個斷了線頭裂開的衣縫,短褲灰灰髒髒,幾乎要看不出原色。
他肩上掛著一隻迷彩帆布袋,顏色也褪了,現在的他看起來像個流浪漢。
「你……最近改行當街友?」她蹙眉問,要不是他開口喊她娃娃老師,恐怕他走過她身邊,她都沒能認出來。
唐翌磬低頭看看自己邋遢的模樣,笑開,滿不在乎的聳肩。
「我最近過的日子,確實有點像街友。」他避重就輕地說,繼而眉開眼笑,灼亮的眼停在她臉上,又道:「我剛下公交車準備去找我大哥,他的工作室在這附近,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
最近他出了一趟任務,印度某大亨兒子遭綁,透過Ω雇了十人救援小組,他是受雇的成員之一。近兩個星期他都待在印度,直到昨天肉票順利被救出才返台。
「我……」她開了口,旋即頓下。
「我們巧遇第四次了!如何?要不要給我一個機會?」他眼睛閃閃發亮。
「你知道一個多月可以發生多少事嗎?」
「例如什麼?」他揚眉,略略斂笑。
「向棠武準備跟我求婚了。」
「今天?在那家餐廳嗎?」他下巴一揚,對著不遠的餐廳瞇眼。
「是。」
「你打算答應?」他朝她靠了一步。
她沉默,明明不準備接受向棠武的求婚,卻又不甘願跟他說明白,連她都想不懂自己為什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