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向幼藍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咬牙切齒看妹妹一眼,又陪著笑臉說道:「沒關係的老夫人,我身體好得差不多了。」
「哎,別騙我這個老人家,我看你瞼色就知道身體不好,怎麼還安慰我們。」一臉不滿的搖搖頭,文老夫人招招手,門外就走進來一個鬍子花白的老頭,「老太醫當年是太醫院裡的翹楚,讓他為你診脈,我也放心些。」
看著滿臉慈祥的老太醫,再瞧瞧熱心腸的文老夫人,向幼藍欲哭無淚,只能硬撐著伸出手。
一手捋著花白鬍鬚,老太醫三指搭在向幼藍手腕之上,一言不發的開始診脈。
無病裝病,向幼藍只覺得心虛得很,過了一會兒,看著老太醫臉上神情越來越嚴肅,她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如果被人發現裝病,她的一世英名就毀於一旦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叫文少然的臭男人!
終於,老太醫收回了手,臉上的表情凝重得很,瞧著向幼藍上下打量,「夫人近來歇息得如何?」
咽嚥口水,向幼藍喏喏開口,生怕說得太多露餡:「還好。」
「夫人既然覺得還好,那老朽就有些不解了,從脈象上看來,夫人近來憂思過甚,脈絡混亂虛弱,臉色蒼白明顯氣血不足,短時間不會覺得怎樣,可若是長時間如此,怕是對身體有害無益。」
此話一出,在座的三個人都愣住了。
向幼藍心裡先是安心,然後開始不安,安心的是自己裝病沒被發現,不安的是仔細想想這些話,老太醫說得確屬實情。
還好什麼,她一點都不好,被文少然這樣鬧騰,她的心也隨著一會兒驚、一會兒喜的忐忑起來,哪裡能睡好!別人不知道,她卻是感覺到這些日子心思煩悶,每晚輾轉難眠,入睡後容易驚醒,睡的時間也比往常少了近兩個時辰,不過是躺在床上發呆罷了。
再說向幼薇,她在門口見到文老夫人的轎子,原本是想看笑話才自作主張帶進來,卻沒想到太醫診斷後,得到一個這樣的結論,在看看姊姊愣住的摸樣:心裡已經有底,看來太醫說的都是真的,再想想她這個妹妹竟然沒發現,心裡愧疚不已。
「那可有辦法調理?」見她姊妹二人都有些回不過來神,文老夫人連忙詢問:「需要什麼藥儘管開來,治病要緊。」
「老夫人,這病不好治。」捋著鬍鬚一笑,老太醫看看向幼藍,「此病根不在藥而在心,夫人憂慮多思,自然病體難好,若是能放下心中的瑣事,再吃上兩劑溫補的藥膳將養身體,很快就會病體痊癒。」
「既如此,還請老太醫開藥方。」文老夫人畢竟見慣了場面,親眼看著老太醫開了溫補藥方,還親自送出門去。
等到送人回來,向幼薇正攬著姊姊的腰吧嗒吧嗒掉眼淚,向幼藍柔聲勸慰。
看著妹妹難過的樣子,向幼藍一臉苦笑,「薇兒、老夫人,事情沒這麼嚴重。」
「哎,你這孩子,到底有什麼事情想不開,何必折騰自己?」文老夫人皺著眉頭,看她可憐兮兮討好的笑臉,也不忍心再責怪下去,「我看你是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身子,這樣不行,從今日開始,我讓人熬好了藥送過來,你務必要喝下去。」
這話有了長輩命令小輩的意味,向幼藍覺得奇怪,卻也想不出什麼拒絕的理由,一個只有幾面之緣的老人家,平白無故對自己這樣好,她感激之餘也實在是有些不解,這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好和壞,莫非,她知道了自己和文少然的事情?除了這個理由,向幼藍找不到更好的解釋。
總之從那一日起,就有一個辛勤的小廝每日來回文、向兩府之間,向幼藍更是成了文府最常出入的座上貴賓。
最難拒絕老人家的邀請,她只能一次次無奈的過去,然後鬆口氣回來,所幸文少然白日很少留在府裡,倒也相安無事。
「老夫人,這些經書都是您看的嗎?」陪著文老夫人閒坐,向幼藍不經意瞄見桌上的經書,好奇地問。
在她看來,這些經書都是極其高深的東西,言辭宛轉,艱澀難懂,像她這種沒有慧根的一個俗人實在是看不懂。
逗弄著身邊的向覺非,老夫人笑得臉上都開了花,「你要是想看就拿去。」
忙不迭擺擺手,向幼藍失笑,「我對這些東西沒有慧根,看得一知半解。」
「這些偈語雖然難懂,可你只要仔細揣摩,便能理會其中的大智能。」
第7章(2)
但笑不語,向幼藍看著覺非乖巧的靠在文老夫人懷裡,突然覺得血脈真是一種奇怪的東西,也許是骨血相連的原因,從來不愛靠近陌生人的覺非,對文老夫人卻黏得很,每次跟著赴約都興致勃勃的,也不知道那一老一小有多少有趣的話題要聊,每次來都有說不完的話。
她應該是個殘忍的娘親吧,原本她的覺非也應該有更多的人疼愛,可因為她的錯,現在身邊卻只有她一個人陪伴,也是因為心底的愧疚,不忍心看到覺非眼中的失落,才一次次答應文老夫人的邀約,帶著孩子過來。
看著愛子臉上開懷的笑容,向幼藍有些苦澀的笑了。
文少然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那個哀戚的表情,再看看覺非和老夫人靠在一起談笑:心裡柔軟得一塌糊塗,此情此景,他不知道想像了多少次,夢裡向幼藍又回到了自己身邊,可每每醒來都發現是黃粱一夢。
「娘親。」雖不忍打斷這美好的畫面,他還是輕聲開口。
聽到這聲音,向幼藍猛地回頭,看看眼前眉目淡然站在那裡的男人,一股酸澀湧上心頭。
他又瘦了,比起當初英姿挺拔、儀容不凡的文少然,現在的男人簡直稱得上邋遢,頭上沒有束冠,只是一根錦帶綁住了墨黑長髮,還有幾縷滑落下來流連在眼角,身上穿的不是綾羅綢緞,卻是素白簡單的袍子,最主要的是那張臉上,平目裡的笑意溫潤或冷漠都不復存在,取代的卻是無所謂的懶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