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哼。「積沙成塔,小錢一多也能成了大錢,你非要眼皮子那麼淺嗎?把眼光放遠些,周府的財產幾乎掌控在我們手中,你要多少沒有,還要貪那一點點不稱手的零頭。」
沒志氣,成不了大事。
「話不是這麼說,生意難做呀!雖然咱們手裡攢著周府的產業,可還掛在周家人名下,哥哥能拿的是黃金白銀,總不能把一間一間的鋪子賣掉好換銀兩吧,要不你家老爺不用自家造的劍戳死我才有鬼。」
他們能私下偷不能明著搶,若是驚動了周府老爺就得打水漂兒了,沒討得好處還惹來一身腥。
「前幾年就不難做,為何這一年來才……」等等!崔氏眉頭一顰。
這一年一切未變,只有周明寰娶了孟清華這樁事而已,莫非有關連?
「哼!還不是你們周府大郎有出息了,攀上鑄鐵世家的孟府,你看那鐵料是一車一車的載,出車快鐵料又好,價錢上好談,人家賣的是姻親的面子,我去講價半點情面也不給,孟府的管事還說只跟姑爺談,我這外姓人哪邊涼快哪邊待。」
他被氣得趔趄,扭頭就走,不拿熱臉往冷屁股貼。
果然。「他買的鐵料也是給了周府,二哥顧著鐵料場,還不是給了我們,大哥氣什麼勁。」
一提到鐵料場,崔信良不由得火冒三丈。「哪是到了你二哥的場子去,那賊小子另辟倉庫儲貨,用了孟府的名義存放,說是兩家合作鑄造兵器,我想動也動不了。」
「什麼,真有其事?」崔氏愕然。
那小子有這麼大本事?
崔氏一想,有了孟府的相助,周明寰不可能毫無助益,就算瘸了腿的幼犬長大了也會咬人,多了妻家的幫助哪能不助長他的勢力。他的羽翼在短短時日內羽豐展翅了。
難怪他非孟府千金不娶,頻頻挑動老夫人出面為他談下這門親事,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人迎娶過門。
好計謀,連她都瞞過了,只記得孟府是鑄鐵的,和打造兵器的周府算是同行,卻忘了孟府也採礦,自產自銷,鐵器用具全出自自家的礦場,鐵料不用出錢買,僱人一挖便源源不絕,鐵石亦能成金。
「我們現在不只要防著你家大郎,還要看著孟府人,要是真讓他們聯手,我們還有活路嗎?孟府那兒子可是精明得像鬼,一疏忽準會被他吸個精光。」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要和他對上。
面有惱意的崔氏有著相同想法,絕不能讓周明寰和孟府牽扯過深,她必須斬斷他們的聯繫,否則對她的處境極其不利,她已經可以感受到無形的威脅正朝她席捲而來。若是溪兒有真材實料,能獨當一面,而非不學無術、只會做表面功夫的花架子,她也省得操這份心,事事為他盤算,但事實不然,她只好辛苦點。
「大哥,你先回去,這事我再想想,總會想出法子應付。」其實她心裡早有陰毒的計謀。
一不做,二不休。
斬草除根。
「那銀子……」崔信良猥瑣一笑,明著討要,能多給的他不會少取,當作額外的獎貝。
崔氏不耐煩地擺擺手,一旁的鍾嬤嬤取來梨花木鑲如意紋匣子。「省著點用,別把我的私房挖空了,老爺的銀子給得少,你得把生意搞好,不要丟我的臉。」
嘮嘮叨叨的,真囉唆。崔信良在心裡咕噥,面上卻笑得親熱。「我曉得,不會給你添麻煩。」將手裡一疊銀票往懷裡塞,他走時腳步輕快無比,嘴裡還哼著江南小曲,滿面春風。
他是滿臉爽快,殊不知妹子崔氏心口沉甸甸,兩眉間儘是揮不去的陰霾,她擔憂的事終於還是來了。
年幼的周明寰能任由她擺佈,縱使有老夫人和巧姨娘護住,她要他往東他還能往西嗎?搓圓捏扁隨她拿捏,就算她明裡暗裡的苛扣月例也沒人敢多提一句。
可是日漸茁壯的狼崽仔牙長尖了,爪子磨利了,有了自己的主見和城府,變得危險又凶狠,她控制不了他了。
既無法防範,又什麼方法可以削弱他的實力,讓他從此一蹶不振?
崔氏深深苦惱中。
但她的麻煩事不只一樁,讓她頭疼的人又添了一個。一道鵝黃綠,身著翡翠色八幅羅裙的身影如風飄至。
「娘,我聽說大舅父來了,他在哪裡?女兒要向大舅父請安呢。」周玉馨穿的是新衣,頭上簪著雙蝶珍珠花白玉簪,耳上戴的是赤金鑲貓眼石耳墜,一身喜氣的面露歡喜笑靨。
「馨兒,娘不是囑咐你多在屋裡繡花,把針爾女紅的手藝學好了,日後到了婆家才不會遭人嫌棄嗎?」女兒這說風是雨的性子是跟誰學的,讓她愁白了發為女兒將來婚事憂心不已。
「膩了,老是繡花有什麼意思,你瞧我十根指頭都戳紅了,娘就饒了我吧!讓我過幾日舒心的日子,把我嫁近點你就不用愁了。」她語帶暗示。
崔氏沒好氣地往女兒眉心一戳。「就你沒出息,誰不巴望嫁個大富大貴的人家,偏你還嫌煩。」
「娘,別盡顧數落女兒,大舅父人呢?東嶽表哥有沒有來,我這一身衣服想讓表哥瞧瞧,包準他看花眼。」周玉馨得意的原地轉圈,飛起的裙擺綴了幾十顆粉色珍珠。
孟清華送了她一匣子粉色珍珠,她全命人鑽了孔,一顆一顆縫在裙子上,裙一搖擺便熠熠發亮。
看出女兒心思的崔氏面色微凝,並不作聲。「娘給你看了一門親事,是南柳張家,再過個幾天就有媒人上門提親,你趕緊繡嫁妝,最遲明年開春就要過門了。」
「什麼,南柳張家?!」那是什麼人家,聽都沒聽過,南柳距離嘉安城有十天路程,她想回門一趟都得折騰大半個月。
周玉馨的表情不情不願,還有一絲委屈,內心有怨氣,覺得娘親不疼她,隨隨便便就想打發她嫁人。那張家是哪根蔥呀!配得起她這人比花嬌美的周府四小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