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中翻湧起一絲不耐的厭惡,嗓音冷了下來,「下去!」
「王爺……」美人兒悚然大驚。
他眸光如冷電般掃來,美人兒機伶伶一顫,嚇得手腳發軟,幾是連滾帶爬地下了榻,伏地磕首不敢起。
「王爺恕罪……王爺恕罪……」
「膩味!」他冷冷哼了一聲,忽覺索然無味地下了榻,甩袖負手大步離去。
一出荷見院外,玄懷月佇立在暗香浮動的園間花影間,琥珀色眸子幽暗莫測,已窺不出是喜是怒。
「一狐。」他沉聲喚道。
暗影一閃,一個高挑黑衣男子半跪在他面前。「主子。」
「那蠢女人現在在幹嘛?」
一狐破天荒猶豫了一下。
「嗯?」他目光一閃,有絲不悅浮現。
「回主子,」一狐有些遲疑,顯然也頗為納罕不解:「小紈院小主……睡著了。」
「睡著?」玄懷月一怔,隨即不敢置信地揚高嗓音,「你說她『睡著了』是什麼意思?」
王爺話一出,瞬間考倒了素有「千里之外奪人首級、暗衛中的暗衛、殺手中的殺手」之美名的飛狐堂頭子一狐。
「呃……」
糟,王爺最近火氣很是大啊,難道是通身勃然精氣旺盛過甚,就連這數百美人也無法舒解得了王爺勇猛精力的緣故?
就在一狐開始嚴正考慮起,是不是該把自己的職務調整為「千里之外擄人回府、為王爺床帷之福貢獻一己心力」,忽地眼前一花,主子已然不見了!
一狐一驚,忙扣指吹了一聲指哨,召來了二狐和三狐。
「老大,怎麼了怎麼了?」
「耶?老大,你怎麼沒在主子身邊?」
一狐盯著面前兩名兄弟,表情嚴肅地道:「吩咐下去,主子近來心情不好,飛狐堂一百八十二名暗衛皮全給我繃緊一點,要有哪個不長眼撞到了槍尖上去,莫怪我大刑伺候!」
「是,老大。」二狐和三狐互覷一眼,趕緊分頭管束手下去了。
一狐吩咐完畢,立刻閃身跟上了主子氣息遠去的方向——
小紈院。
第3章(1)
夫敬非他,持久之謂也;夫順非他,寬裕之謂也。
——〈班昭女誡三>
苗倦倦側著小臉趴在桌邊,睡得正香,渾然不覺有個怒氣緊繃的男人正危險凜凜地盯著她的睡容。
若說上次她無意間吐露出的話十足挑釁了他的男性威嚴,那麼此時此刻睡到昏天暗地,睡到小嘴滿足地吧咂吧咂著,還睡到水袖上移,露出大半截白皙粉嫩玉臂,並且有一下沒一下地揉揉鼻子抓抓腦袋的她,簡直就是完全無視他漠北之王玄懷月的所有尊嚴。
久等他不至,沒有不安、沒有惶恐,不見絲毫忐忑、患得患失或是失魂落魄之情,更不見她急急讓人四處打聽他現下蹤影何處,究竟為何冷落她於空房之中,相反的,還睡得跟頭豬似的滿足酣然。
他目光一掃桌上吃了大半的菜餚,臉色更黑了。
想他玄懷月何許人也,普天之下,又有哪個女人不以蒙他垂青愛寵為榮為傲?偏偏她,這口毫不起眼的淡青菜、白豆腐,居然膽敢蔑視他的權威、他的美色、他的魅力、他的……恩寵!
「醒來!」憤慨之下,他毫不留情地在她腦袋瓜上重重敲了記。
「嗷——打雷了打雷了!不要劈我不要劈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女人瞬間痛得彈跳起來,雙手緊緊抱著劇疼的腦袋慘叫了起來。
他本是怒氣張顯的俊臉古怪地一窒,總算及時憋抑住了一絲噗笑。
笨死了,果然是不折不扣十足蠢蛋。
所以他居然在跟個笨瓜較真?
玄懷月一怔。
「嘶……誰打我啊?好痛……」苗倦倦揉著疼痛不已的腦袋,神智意識總算漸漸清明了過來,卻在見到眼前佇立的英挺男人時,渾身一僵。
王、王爺?
玄懷月一見她瞪著自己像活見鬼的表情,心頭那抹古怪感又被熊熊的怒意取代了。
「你就是這麼接待本王的?」他重重哼了一聲,大馬金刀地甩袍坐下。
苗倦倦啞口無言,其實是因為震驚過甚,腦袋還不十分靈光的緣故,直到被他瞪得背脊發毛,這才想起要說什麼。
「王爺該死——」她趕緊跪下來,雙手捏耳,擺出萬分慚愧之狀。
在苗家被主母大夫人罰久了,早練就苗倦倦一身示弱賣乖的伏低做小本領,信手拈來流利無比。
可惜馬有亂蹄、人有錯口,她動作很確實,台詞卻很掉漆……
「你說什麼?!」玄懷月臉色一變,大手砰地一拍桌面,盤盤菜餚跟著彈跳了起來。
她的心也跟著跳三跳,猛吞口水,這才意識到自己講太快了。「錯了錯了,是王爺饒命,奴婢該死……」
若是換作平常,玄懷月早就一傢伙捻死了這膽大包天的逆上東西,可是不知怎的,看她嚇得跟只呆頭蠢腦的鵪鶉沒兩樣,再不見之前那副全然沒拿他當回事的憊懶散漫之態,他就覺得心情大好。
「哼。」他修長指尖在桌上一下一下地輕敲著。
苗倦倦見狀越發心亂如麻,王爺看起來好像正在盤算到底是要拿她清蒸好還是紅燒好。
娘啦,叫你吃!叫你睡!這下惹毛王爺大老闆了吧?嗚嗚嗚嗚。
就在苗倦倦身如抖篩,內心淚流滿面的當兒,忽然有一隻骨節勻襯修長美好的大手遞到她面前。
咦?
「傻丫頭,本王有那麼可怕嗎?」那渾厚嗓音低笑著在她耳際響起,溫熱氣息如暖風襲來薰人欲醉。
吹得她渾身泛起陣陣陌生酥麻感,膝蓋一軟,原本的跪姿頓時成了一屁股跌坐在地,還不忘掙扎著後仰,同他拉開了一段距離。
不妙,大大不妙!
苗倦倦顧不得被美色蠱惑得胸口一陣卜通亂跳的震盪感,瞪著眼前笑得無比慵懶的高大俊美男,腦中警鐘大作。
堂堂王爺,笑得眉眼亂飛,好不淫蕩,肯定有鬼。
「你這是什麼表情?」大老闆笑著笑著又有些不高興了,索性伸手一勾起她的下巴,欺身得更近。「不高興見到本王嗎?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