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她以前在蒙古做過比這更粗重的工作。可是……就這麼一點東西,為什麼扛得她手都發抖了?
「你還是坐電梯吧。」他笑著叫住又走往樓梯間的她。
「也……也好。」她困難地慢慢走回電梯口。不知是這個箱子太高還是她個子太小,扛在身前的箱子竟然幾乎擋住她的視線。
「海棠看你這麼替他賣命,一定很感動。」
「我不是為了讓他感動才這麼做。」她討厭在他眼前一無是處的感覺。
「哈,只有你會這麼說。」看她一臉不解的呆相,實在有趣。「他身旁出現過的女人為了討好他,
不惜使出渾身解數。那些女人真笨,這麼做只會使海棠反感。」
「為什麼?」
「海棠不會和任何女人談感情的。」
鈴兒一怔。「難道……他只想和男人談嗎?」
大卓差點笑趴在電梯裡。「如果真是如此,我早被他辣手摧花了。」這個鈴兒有意思。
「他不想變成像他老子那樣的窩囊廢,所以打死也不會跟人談情說愛。」
「他父親?」
「說他窩囊廢也許有欠口德,但是因為過度癡情而差點搞垮家業,真是太過分。」
「不對,他父親是因為沉迷靈異玄學才差點敗家。」
「你以為他老子為什麼沉迷那些東西?」大卓邪邪挑眉。「因為海棠的母親突然過世。他為了喚回寶貝老婆的靈魂,什麼方法都用盡了,地獄游啦、降靈術啦,觀落陰啦,幾乎把錢全砸在這上頭。」
鈴兒當場懾在原地。
「癡情的下場,就是放著公司不顧,丟著才國中畢業的兒子不管,也不聽親朋好友的勸,弄得眾叛親離,所有親戚一提到他們父子倆就討厭。」畢竟雷家是家族企業,龍頭一垮,全族股東都會受累。
鈴兒渾身血液彷彿靜止了,逐漸冷凝。
原來這就是他拒談感情的理由,這就是他不願娶她也不讓彼此做更進一步瞭解的原因。
他難道就一輩子拒絕讓愛情進入生命,任她再怎麼努力也是白費苦心?
跨出電梯的剎那,迷離的思緒讓她的鞋跟突然被電梯門底縫隙絆到,整個人往前傾跌。
「小心小心!」還好大卓手快,由她身後連人帶箱地緊緊抱住,救回整箱樣品。
在廊外等另一部電梯的海棠全看進眼底。
「海……海棠,我……東西拿來了。」可能是之前不小心得知他一直閉口不提的過往秘密,此刻面
對他,竟有點心虛。
「你要下樓嗎?」大卓佯裝無辜地替他按住電梯,內心回味著剛才貼住鈴兒時感受到的誘人曲線。
「雷總,我來了。」羅秘書一邊將補妝用的隨身包丟入大皮包內,一邊聳動地碎步奔來。
「你去哪裡?」為何一副要和大奶媽出遊的模樣?「你不是急著要看這箱東西嗎?」
「大卓,我去大姑那裡一趟,她急著要我把安排協理的事搞定。」海棠看都不看鈴兒一眼。「我和大姑談完之後,直接去你家,鈴兒就由你負責帶去。」
「海棠?」為什麼突然又兵分兩路?鈴兒慌了。
「這個。」海棠在擦身經過大卓時,將口袋內抽出的兩張票塞入大卓外套襟口。「祝你們玩得愉快。」
「海棠!為什麼我們不一起走了,海棠?」
在電梯門完全合攏之前,鈴兒抱著整箱東西拚命叫喚,他卻冷冽地盯著電梯內的樓層指示燈,彷彿什麼也沒聽見。
怎麼了?她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麼?
「外蒙文化訪問團的表演入場券?」大卓興趣缺缺地朝鈴兒苦笑。「他怎麼給我這種玩意兒!」
「什麼訪問團?」她放下樣品。
大卓聳肩。「我只知道外蒙的烏蘭巴托和台北市是姊妹市,其餘一概一問三不知。」他翻過入場券的背面簡介,才恍然大悟地「啊」了好久。「有野外射箭表演、蒙古摔角表演、蒙古歌謠演唱、馬上競賽……全是無聊把戲,小孩子才會……」
她一把狠狠搶過票券,衝進另一側電梯追海棠到地下停車場。
「海棠!」她不顧一切地奔向正掉轉方向駛出來的車子。「海棠,我要跟你一起去!」
車子像見了紅布的鬥牛,憤怒地由她身旁呼嘯而去。她很清楚地看見是海棠駕駛沒錯,也很清楚看見他咬牙繃緊下顎,他對她卻完全視若無睹。
「海棠,我也要去,不要丟下我!海棠!」她追著車後一路大喊。
他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彷彿她根本不存在。
第七章
鈴兒根本無心觀賞大卓豪華極致的家,只能癡癡望著海棠和卓爸在起居室相談甚歡的模樣。羅秘書不斷在一旁適時附和,氣氛熱絡,和海棠像一對默契良好的夫妻。
而她,卻一句也聽不懂地晾在一旁。
「上次老陳賣我那塊玉,簡直賺翻了,現在大伙都笑說他賣我一塊田黃,就買了一幢洋房。」卓爸嘔極了。
「那塊是上等貨,值得的。」海棠垂眼淺啜咖啡。
「對呀,哪像我爹地,他完全不懂玉,卻也跟著人家湊熱鬧。只要聽說是將軍洞產的芙蓉石就亂買一通,還是卓爸比較識貨。」羅秘書的嬌喃立刻引起卓爸自豪的大笑。
「海棠啊,除了幫我看一下這批玉石之外,我有件事要拜託你。」卓爸口氣一變,專注地點起他的煙斗。「你父親上個月在香港拍賣會上標到的那塊佩掛,問他有沒有意思脫手。」
海棠的臉色在剎那間凝為霜雪,輕緩地放下杯子。「卓爸何不直接去問他?」
羅秘書立刻機伶地調開話題。「卓爸如果對拍賣藝術品有興趣的話,今年可是脫手的好時機喔。您那些安迪莫荷的畫作正是目前歐洲市場上的當紅炸子雞,拍賣前估價都在兩、三百萬美元上下,預計成交價格還會再往上翻數倍。」
「喔?」卓爸馬上眼睛發亮,三人旋即陷入另一波討論戰場。
鈴兒覺得自己似乎又變成一縷孤魂。她明明存在,卻沒人注意到她,她聽不懂每個人說的話,完全無法切入,形同另一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