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力替你脫罪,結果你以什麼回報我?」
「先冷靜下來,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沒想到嫁出去的妹妹真如潑出去的水。「你自己說,你到底是要站在大哥這方,還是你殺人犯案的丈夫那
方。」
「我不要選,你們都是我的家人!而且我已經受夠了你們這——」
「她已經受夠了你這白癡大哥的無理取鬧了。」阿爾薩蘭攬她入懷,善良地接下去。
「薩蘭?」虹恩嚇到。「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你說得對,你大哥的確挺雞婆的,很可笑。」他還她一個頗有默契似的眨眼。
「虹恩,你是這樣看待我的。」大貝勒咆哮。
「不,我很本……」
「我們夫妻倆私下的悄悄話,你插什麼嘴。」阿爾薩蘭懶懶回應。
「你在背後是這樣說我的?」大貝勒幾乎噴火。
「我沒有!我只——」
「她只說從小就很受不了大哥像八爪章魚似地死勁著她不放,既沒什麼見識卻又愛裝精明樣,盡會出些餿主意貽笑大方。」阿爾
薩蘭像突然想到什麼滑稽事似地嘖笑。「對了,上回你還說他——」
「我不聽你鬼扯!虹恩,你自己說!你他媽的到底把我這大哥當成什麼?」
虹恩慌得猛搖頭。「我從來沒有那樣說,我……。」
「啊,你說過這些都是咱們私下的秘密,我不該講出來。」阿爾薩蘭糟糕地一嘖。「可是你真覺得瞞得過他嗎?他譴你二哥和禧
恩姊來傳達交託的任務時你就甩都不甩他,他豈會看不破你的暗示?」
「我的暗示?」什麼暗示?她楞得口水都快嚥不下去。
「還有他那次被我一刀兩斷的耍寶記,你都被他摟得渾身起雞皮疙瘩,記得嗎?」
「你說什麼?」大貝勒瞪她瞪得眼球快爆凸。
「我沒有,是薩蘭胡……。」
「我胡說?」薩蘭彷彿被人羞辱。「你明明跟我說你大哥從小就對你過度偏愛,好像你根本沒腦袋。」
「我是那麼說過,但……。」
「現在好不容易嫁人了,終於可以擺脫掉那個討人厭的傢伙,他卻老不識相地死纏不放,陰魂不散!」
「你竟然是這樣認為的,虹恩。」
「大哥,別聽……。」
「讓他聽有什麼關係?他這樣也怪可憐的,一直毫不知情地耍白癡給咱們看,你還想再瞞下去嗎?」
「你既然這麼想,為何不跟我直說?」大貝勒瘋狂痛斥。
「她不忍心哪。看你自鳴得意成那樣,她怎好戳破你的美夢?」
「怪不得我托你方的事你一樣也沒回我個音訊,嫁出去之後就再也不回來探望一下!」
「不是我不去,是薩蘭一直不准我踏出……」
「她上回不是半夜回克勤郡王府探望一下了嗎?」薩蘭仗義執言。
「你卻避著不肯跟我碰面,不肯進去,不肯逗留,連回來有什麼事也不肯告訴我!」
「我只是托禧恩姊……」
「托我不行嗎?你甚至只要禧恩去探望你,在大街上見了我卻拚命閃避!和我在一起這麼見不得人嗎?」
「不然她幹嘛急著嫁出去?」
「薩蘭。」她快兩眼翻白了。
「我說的沒錯吧?」薩蘭回望她。「出嫁那天你見禧恩姊不在,機不可失,便趁此機會擺脫你大哥的糾纏。」
「這就是你臨時代嫁的原因?你不是因為情勢所迫才上轎?」
「我……」
「她可是興高采烈地自願要求頂替新娘,然後我們就過了個非常快樂的洞房花燭夜。」
「你……你胡說……」
「早告訴你別因為擺脫了那一家子就開心過頭,不知節制地狂歡一整夜。你看,隔天果然高燒病倒了吧。」
「不要再說了!」她羞得快在地上跺出窟窿。
「我總算知道你心裡在想些什麼。」
「大哥……。」他看來簡直對她印象全毀。
「看你從小溫溫弱弱,有什麼意見都不肯說,原來你所有的醜話全擺在肚子裡。」大貝勒憤恨吼道。
「誰教她是寄人禽下的孤兒呢,再怎麼樣也不是你們家真正的一分子,怎好直說?」薩蘭涼涼地感歎。「人在屋槽下,不得不低
頭啊。」
「是嗎?這就是你心底真正的想法?」大貝勒轉而態度一冷。
虹恩放棄一切申辯,無奈地面對大哥的疏離。
阿爾薩蘭筒直是從頭到尾地胡說八道,可是不知他究竟是有心或無心,居然一句深深刺進她心裡,揭穿了最怕給人知道的秘密
——
她只是個寄人籬下的孤兒,永遠不是他們家真正的一分子。
「薩蘭他……說的沒錯。」
大貝勒瞪視她慚愧的垂頭模樣,許久不語。而後,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這一分別,恐怕再也回不去毫無芥蒂的往日時光。有些話,永遠都不宜坦白。一坦白,所有的和諧便全然破滅。說出來的瞬間是
很痛快,有股終於解脫的輕鬆感,但隨後而來的,往往是更深的懊惱與感慨。
虹恩一人侍在教堂靜思,直到傍晚時分才寂然回府。一踏入幽暗內房,她歎得更深。
「你待在這裡做什麼?」她無力地桿在火炕邊。
「你有眼睛,自己不會看?」阿爾薩蘭慵懶地癱躺坑上,愜意地拋著花生入口。
「你走錯地方了,風花雪月的院落在東廂。」她奮力扛起外間小爐上的熱水壺,斜斜抖抖地將熱水倒入臉盆架上。
「和我拜堂完婚的女人是住這廂沒錯。」她受不了地將水壺重重擱在地。「你今天應該已經鬧夠了吧。就算你意猶未盡,我卻很
累了,請找別的女人伺候你。」
「看你平日一副可憐貓咪相,原來還是帶著貓爪的。」
「你很得意於你的把戲,是嗎?」她轉身面對他。「恭喜你,我想我大哥從今以後絕不會再與我有任何牽扯,更可喜可賀的是,
我娘家可能再也不覺得我算是他們家的女兒。」
「你本來就不是。」他閒散地對著酒仰頭一飲。
「我是,至少我曾非常努力地想成為他們家的一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