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恩的心被他的怒火消融,化為一股暖暖熱流。
薩蘭不願殺她,捨不得殺,卻不得不殺。如果他對她沒有感情,就不會如此痛苦;如果他夠狠,就不會有這些掙扎。
「若我真的注定得被斬首,我會根慶幸你就是那名劊子手。」
薩蘭不確定自己聽到什麼似地回頭,攢眉瞪視。她與他對望,望人彼此的靈魂,猶如面對著鏡子。她的心底映著他的孤單,他的靈魂映著她的脆弱。
「我覺得我已經很幸福了。成為你的妻子後,我所有的願望都實現了。我……有自己的家、有親人、有朋友,還有了可以生孩子的夢想。」她硬生生地揚起堅強笑容。
「就算現在就離開人世,我也沒有遺憾。我想要的,全都得到了。」
「虹恩。」安神父無法忍受。「別說這種喪氣話,事情還沒有走到盡頭,多得是轉目餘地,不要就此放棄希望!」
「事情哪還有轉圜餘地!都已經擺明了王爺除了殺她一途,無路可走。」月嬤嬤低喃。
「你可以不殺,你可以帶著虹恩逃!就趁現在事情尚未鬧大,趕緊帶她逃吧。」
「沒用的,安神父。虹恩無論怎麼逃,都逃不出籠罩著整座京城的陣法結界。」薩蘭癡望著榻上脆弱的小身影,「我若不殺你,
死的就將是元卿。」。
「蘭福晉是你的妻子,你當然捨不得,可元卿那隻狐狸又不是你什麼人,還顧忌什麼!」月嬤嬤巴不得砍了那傢伙。
「他救過我一命。」薩蘭堅定地向虹恩聲明。
虹恩深深地望著他,緩緩放下了所有怯、擾慮,綻放令他為之目弦的笑顏。
他幾乎不敢相信他在她眼中看見崇敬的光芒,彷彿他是高貴聖潔的英雄。她的引以為傲,她的癡心仰慕,全都毫不保留地展現在
那雙晶燦大眼中。
他的意識差點被胸中一波波熱瀾溺斃。從沒有人給過他如此珍貴的無形冠冕,也沒想過這徽不足道的眼神會帶給他這般強烈的沖
擊。
虹恩,虹恩!
他亟欲搜尋適當的字眼,告訴她他此刻的感覺,可是他該怎麼說?他要說什麼?那份意念隱隱約約,無從捕捉。
「難道虹恩真的非死不可嗎?連個躲的地方都沒有?」
安神父的感歎打醒他的心。
「最能保護她的就是蘭王爺,偏偏非殺她不可的也是蘭王爺。」月嬤嬤無奈哼笑。
「還有人可以保護她。」薩蘭一句話楞住所有人。虹恩癡癡等著他的下文,那份全然的信任、全然的依賴,讓他緊握鐵拳痛下決
心。
「你回克勤郡王府去吧。」
她有如當場被他一斧劈為兩半。「你……要我回去?」
這就是他的答案?
「她娘家有能力保護她嗎?」安神父懷疑有人能與薩蘭的身手相抗衡。
「她娘家那窩鼠輩或許沒本事,但她大哥的能耐,綽綽有餘。」
「我不去!」虹恩堅決聲明。
「虹恩……」安神父婉轉相勸。
「我嫁進來之後,就是蘭王府的人。這裡就是我的家,我沒別的地方可回。」
「別在這時跟我耍脾氣。」薩蘭漸漸沉下臉色。
「我不要靠別人保護,我要跟你在一起。萬一……我真的出了什麼事,我最後一刻只想要你陪著我!」
「你除了顧慮自己的感覺,也想想我的立場好嗎?」他咄咄逼進。「你要我如何天天面對一個會死在我手裡的人?你要我如何殺自己手無寸鐵的妻子?」
「可是……我不要離開你。」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任性。」他的暴喝震得她整個人一跳。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她抖著小手強作鎮定。
「可是患難夫妻,就是要在一起,才能共渡難關。我不能丟下你一人去面對……」
「你如果真為我著想,就該盡快趕往克勤郡王府,別擾亂我的立場。」
「我沒有擾亂……。」
「你既是我妻子,又是我任務上的眼中釘,是我必須斬殺的對象,又是我非得保護的人。你說,我到底該如何自處。」
「我知道你的處境很為難,可是……。」
「我從你醒來的對候就想問你,你的出現到底是不是某種刻意的巧妙安排?」
「薩蘭?」
「這如果全是巧合,未免巧得太離譜。如果是預先籌劃好的計謀,則真的十分高明。能把我逼到今天這種兩難地步的人,我實在
佩服。」
「你別把事情想得太複雜……。」
「為什麼我要娶的人會臨時更替,為什麼我會娶到一個被人暗中掩飾身份的奇怪少女,為什麼我會這麼湊巧地娶到我最該殺的
人,你不覺得巧合太多了嗎?」
「薩蘭……。」
「你的出現讓我想到一句話:愈是危險的地方,愈是安全。我覺得隱隱之中似乎有某種計謀,正是跟著這個方向走。所以你會被
嫁到這最危險的劊子手之家來,因為這裡最安全。」
「我知道你只是想逼我回去,但……」
「是不是有人料準了我絕對對你下不了毒手,恩!你是不是也為了這個目的而拚命引誘我,製造我的不忍心?」
「我沒……」
「虹恩,巧合是當然的,但過多的巧合,就象徵著某種陰謀。」
「別這麼說!事情……」
「你最好暫時離我遠點,讓我重新思考這整個騙局。你在這裡,對我只是干擾。或者這正是你執意留在這兒的目的?」
「我不要回去,你騙不了我的,我就是不回去。」她強硬地哽著喉頭瞪視他。「你是故意用話欺負我,我不會上當,我絕對不
走。」
縱使她眼眶滿是被他刺傷的水光,依舊死守立場,堅持不退讓。
「你留在這裡除了帶給我庥煩,還有什麼作用?」
「就算我沒用,你不想看到我,我還是不走。」
「你為什麼這麼惹人厭,一定要黏人黏到這種地步?你就不能讓我一個人冷靜冷靜?」
「我發誓我絕不會打攪你……」
「我突然可以理解你為什麼一再被人轉送。說是逃避官差查緝也許只是個借口,受不了你的任性和無理取鬧才是事實吧。我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