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小的一把刀,她卻覺得好重,她舉得手都發抖起來。
「殺了我,你就可以報仇了,猶豫什麼?動手呀。」他笑得無比清朗,彷彿指著他的並不是一把致命的武器。握著她的手移到他的咽喉,「朝這裡割,乾淨利落點,一刀下去,你就報仇了,嗯?」
他說的沒錯,此時只要她的手往前推送半分,她就可以為父母報仇了。
她那麼恨,恨到絕望,終於有機會了。
抬眸,望著那個男子,那個在她十幾年生命中一直存在的男子。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眼睛,溫柔過,殘酷過,現在,也仇恨過。
現在只要一秒鐘,就可以讓一切都結束。
淚如雨下……要怎麼恨?她到底應該怎麼恨?如果說到報仇,最開始,是她的父母害了他的父母。
這筆債,要怎麼算?死結,完完全全的死結,她解不開,沒辦法解開。
她猛地退後幾步,握刀的手轉了個方向,指向了自己的咽喉。
終於,她在他的臉上看到了別的神情,一種近乎驚慌的神色。她笑了,蒼白的笑,卻分外動人,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放我走。」
他一怔,然後,神色冷了下來,「不可能。」
「放我走!」她的手往前一點,銳利的刀鋒劃破她的皮膚,鮮血滲了出來,分外醒目。
「絕不可能!」那抹鮮艷讓他的臉色變得鐵青。
生平第一次看到他變臉,看到他的情緒外露,她卻已然無心去看,「再說最後一次,放我走。」
他沉默下來,定定地望著她。
纖細的手,密密麻麻地佈滿針眼,青青紫紫的血管,在雪白的皮膚映襯下分外驚心。粉色的臉頰早已由蒼白取代,飽滿的臉蛋,瘦得只剩下尖尖的下巴,卻又顯得眼睛特別地大,又黑又亮,此時被怒火點燃著,妖嬈而灼人。
她是認真的。
他再瞭解不過。
他算到過每一種可能,卻唯獨漏算了這個。放手,讓她走。
他沉默,她也不催,就那麼等著他。
「如果,我跟你說,我不會讓你死,你會怎樣?」他終於開口,語氣平靜。
「這個世界上,想活著最難,死總是容易的,這是你教我的,記得嗎?」她望著他,就算這次不能死,還有下次。
因為太過瞭解,所以他知道,她的話有多真實。
這次他沉默得更久,久到天色都暗了下來,房間裡一片漆黑,濃重的黑暗包圍著他們,像潮水一樣,無法呼吸、無法動作,只有眼眸在這片暗色裡閃閃發亮。
終於,他有了動作,他朝她走去,她戒備地後退。
一直抵到牆,退無可退,看他越來越近,她急得要命,心一狠,刀子直接往自己的咽喉劃下去……
他一把握住了刀口,鋒利無比的刀深深地劃入了他的掌心,鮮血滴到了她的臉上,溫熱,鮮艷。
她的手一鬆,拆信刀直直地從他的手掌滑了下去,砸到地板時的響聲分外清脆,清脆得就像是砸在她的心裡。
「於佳辰。」就像是那個傷口不在他的手上般,他的語氣依舊沒有絲毫的波動,「那麼想走嗎?」
「是!」
「死也要走?」
「是!」
他望著她,手掌握住她的肩膀,鮮血不斷地湧出來,濡濕了她的衣服。
她想掙扎的,現在她無法忍受他一絲一毫的碰觸,可哪怕受了傷,他的手還是那麼有力,掙不開。
「……你自由了。」
她停下動作瞪向他。
「於佳辰,你自由了。」說完這句,他一步一步往門口走去。
她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著,是那種奢望即將達成卻又無法相信的小心翼翼,謹慎地望著他,看他的一舉一動。
在他走到門邊時,她急急地開口:「我要的,是徹徹底底。」
他停下腳步,站在那裡,俊逸出塵。清朗的月亮總算穿過了厚厚的雲層,灑出了清輝,照在他的身上,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於佳辰伸手扶住書桌,她的體力已經到極限了,卻還苦苦地撐著,虛弱地喘息著,可那雙眼睛卻分外地明亮,緊緊地看著他。
他沒有回頭,仍是站著,似乎是對映照在牆壁上的月色著了迷。
半晌,他直接走了。
樓下大門關上的聲音讓她回了神,她懂了。她得到了!得到了!
驚喜來得太快,她已經無力高興。她走不動了,實在實在走不動了。這麼長時間沒有進食,她的身體不可能再支撐下去,伸手,推開了書房隔壁的房間,她父母生前的臥室。
她要睡一覺,好好地睡一覺。這麼長的時間,她都沒有辦法安心地睡,現在,終於可以了。在這充滿父母氣息的房間裡,她覺得安全。
睡醒之後,一切都會不同了。
拉著被子蓋住頭,她的眼淚瘋狂地湧了出來,無聲地哭泣。
淚水在臉上肆意奔流,抬手撫過,指間那抹已經失去鮮紅的顏色,讓她淚流得更急了。
原來罪魁禍首是他,不是她!該死的不是她,可卻又不是他,那到底應該是誰?又或者,誰都不是,只是命運的安排而已?
這一切的一切,太亂了,都結束吧,現在就結束。她不要再想!
第2章(2)
她的好友,好像哪裡變了。
舒以安嘴裡咬著吸管,烏溜溜的眼珠子上下轉著,打量著坐在她面前的於佳辰,滿滿的困惑。
明明五官還是那樣的五官,漂亮還是那麼漂亮,除了瘦了,別的好像沒有什麼不一樣呀。可為什麼她就是覺得哪裡不一樣了?而且這個不一樣,還是很嚴重的。
當然嚴重了,任誰在短短的幾個月間發生了這麼多重大的事情,都會不一樣吧。舒以安在心裡反駁了自己的疑惑,臉蛋上綻開燦爛的笑容,「小辰,等一下陪我去逛街吧,我們都好久沒有一起逛了。」
事實上,不只是逛街,她甚至有很長時間都沒有見過於佳辰了。
先是小辰請了長假,再後來她家裡出事,一直到現在她坐在她的面前,已經是將近三個月的時間,暑假都已結束,新的學期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