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淺迷迷糊糊間,聽見了有人說話。這是誰呀,說話這麼刻薄,救人出自本心,此人居然一心算計吃不吃虧。
「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有緣被咱爺倆遇上了,那就賭她運氣好不好,看能不能從閻王手中死裡逃生。」鳳長京認為救不救人在其次,有機會施恩就別放過。
無往不利的商人看準時機就要出手,不要遲疑,人救活了便是一個天大的恩惠,不報恩枉為人,反之,亦能用一口棺博得仁義之名,怎樣都划算。
「可是她長得實在太醜了,一張臉泡得發白,孫兒怕作惡夢呀!哪裡水深往哪裡去,別來禍害孫兒,孫兒要到廟裡上上香,除晦氣。」嘖!丑成這樣真難看,鼻子眼睛嘴巴全死白死白的,丑到天下無雙。
第2章(2)
這人到底是誰,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他在說誰丑,一副多矜貴的樣子,這天底下有幾人出身比她更尊榮。
覺得累的杜清淺很想睜開眼,叫那人別再吵了,她喜靜,不喜歡吵鬧,耳邊的怨聲連連叫她靜不下心。
「你錯了,塵兒,這位小姑娘生得極為貌美,只是在水裡泡得太久才失了佳色,養個十天半個月就是個水靈靈的小美人兒,你想求得她一笑就得費盡心機。」小兒見識淺薄,不識人間絕色,再過個幾年,此姝必是傾城之姿。
見多識廣的鳳長京一語成讖,在若干年後,此時嗤之以鼻的鳳揚塵當真吃了不少苦頭,還差點失了心愛女子。
「爺騙了孫兒好多回,孫兒才不上當,總之這醜丫頭孫兒瞧得慌,不如就別救了,奚世,烏參,你們隨便哪一個把她扔下船,少爺我賞五兩白銀。」怎麼看怎麼礙眼,都奄奄一息了為何還不死。
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就是很悶,瞧著爺爺一臉拾到寶的模樣,他心裡有一股壓不了、散不去的氣往胸口壓,悶得很,這丫頭明明丑不堪言,憑什麼得爺爺青眼?
年輕氣盛的鳳揚塵畢竟是十六歲少年,行事上難免有些自視甚高的輕狂,不認為一個來路不明的醜丫頭值得爺爺的美言,他心裡有些吃醋呢!
看著船板上躺著濕發半遮面的女孩,他輕哼一聲瞄了兩眼她尚未發育的瘦弱身軀,忽然提腿一踢,讓半側身的女孩正面朝上,露出泡過水的慘白面容。
說實在的,看到那張淒慘的臉,他著實嚇了一跳,白得毫無血色,像具放了多日的死屍。
但是她的眼兒是睜開的,出奇的清亮,像是兩顆水晶珠子鑲嵌上去似的,毫無畏懼。
「你踢我?」
咦!死人開口了?「原來沒死呀!小爺以為魚蝦有福了,有頓人肉大餐可食用,真是可惜了。」
「……你真醜陋。」空長了一副好相貌卻是個心黑的,全無濟弱扶傾的俠義之風,無道德可言。
一向高高在上,受人吹捧的鳳揚塵怔了一下,一雙媚人的丹鳳眼眨了又眨,不甚理解地以為自個兒聽錯了。「爺爺,我出現幻聽,找個大夫來替我診診脈吧!」
「呵呵,她嫌你醜呢!這娃兒有意思,爺爺中意,真是目光清明的好孩兒。」他這孫子太自負了,該有人挫挫他的銳氣,磨去扎手的銳角。
「原來不是我耳朵出了毛病,是碰到瞎子,有眼無珠詆毀少爺我的瀟灑風采,不怪你眼瞎目盲,人瞎了哪看得清楚,少爺風度好,不與你一般計較。」敢說他醜?果然有找死的膽量。
「住手,塵兒。」一道冷沉嗓音驟然響起。
兩根成爪的指頭停在杜清淺唯一可取的明麗雙眸上方,只見鳳揚塵化掌為鉤,似乎要親手掏出兩顆黑玉眼珠。「爺呀!你看她多鎮定,毫無懼色,肯定是個狠的,你就別好心了,萬一救個白眼狼……」
他原先的用意僅在嚇人,並非要挖人眼睛,即使祖父不出聲他也會打住,這般好看的眼兒若是毀了多可惜,好歹多看幾回才夠本,但是這會兒他殺人的心情都有了,鳳揚塵臉色鐵青,最是風華無限的鳳眼直勾勾地瞪著害他被罵的杜清淺,眼中噴射出灼人怒火。
「咳!咳!冷靜,鳳氏兒郎不打女人,我的好孫兒更是人中龍鳳,定有寬以待人的雅量。」鳳長京手中的玉珠不轉了,以輕咳掩蓋脫口而出的笑聲。
饒是見過大場面的老人家,眼前的情景還是叫他莞爾,忍不住發噱,好久沒被這些小輩逗樂了。
「她還不是女人。」他咬著牙。
「養養就是了。」不出五年,將是一代禍水。「你想養她?」鳳揚塵的話中有著恨意。
「那也得看她肯不肯讓爺爺養,爺爺的莊子大,不至於養不起一個丫頭。」鳳長京心中浮起一個雛形,很模糊,尚未成形。
「啊!鬆口。」她竟然咬他!鳳揚塵瞪著面色白得像鬼的丫頭,另一手握了又放,放了又緊,來來回回好幾次。
「是呀!丫頭,你別咬著我孫兒,他就那脾氣招人厭,口上不積德,你咬了出口氣也就罷了,別真的咬廢了他手臂,老頭子等著他娶孫媳婦,有生之年抱抱曾孫呢。」咬得真緊,好像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鳳長京忍笑說著,眼裡帶著一抹興味,絲毫不同情孫兒的自作自受,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何況是剛落水受過驚嚇的小姑娘,一咬還一踢,很公平,誰也不吃虧。
「奚世,去拿把刀來劈死她。」看她還咬不咬,想咬下他一塊肉,牙口還得多練練!
一旁的奚世傻乎乎的,當真去取了一把慣用的九環鋼刀,只是叫他平白無故的砍死人,還是個可憐兮兮的落難人,他的刀哪砍得下去,滿臉無措地撓著腮幫子,不知該不該砍。
生性滑溜的烏參不敢笑,連忙將奚世拉開。有老太爺在,哪有他們這些奴才開口的餘地,眼前看來橫刀無用武之處,他們何必去湊這個熱鬧,同時開罪兩位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