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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她大概知道應制詩的意思了。
她在宮中當差時曾看過皇上在賞梅之際,忽而隨口吟吟,使成詩句,這時身旁的人就得聽候皇上旨意,立刻做出即興詩應對。對得好,有賞。對不好,就阿彌陀佛了。
親王提這事情做什麼?
「你!沒什麼骨氣、沒什麼膽識、沒什麼出息,幸好你還有點文才,在皇上面前的應制詩總能令他龍心大悅、盡興怡情。我看這也是你唯一的價值、唯一的拿手戲了。」親王一歎,歎得鼻音出奇之重,形同不屑的一哼。
「是,阿瑪說得是。」原來元瑛這麼厲害!對應制話可非常不簡單,要有文才,反應又得快。詩要做得美、對得好,還得小心配合皇上的話興。伴君如伴虎,要是對壞了詩句,或把皇上的文才比了下去,就只有「聽候處置」的餘地。
她這時候才在心中大叫「完蛋」!這麼說來,皇上下周的賞雪之行,要在旁邊對詩的人,不就是她嗎?她哪有這天分啊!她連三字經都只會背三個字而已,就是「三、字、經」!
她死定了!天哪……
「我看你也只有這一點小長才值得賣弄。沒有野心做大事的人,一輩子也只能像你現在這樣庸庸碌碌的過日子。」親王最感疙瘩的,正是元瑛不好好發揮長才、拓展仕途的淡泊個性。
「是,阿瑪說得是。」芙蓉也只有乖乖點頭哈腰的份。平平凡凡過日子有什麼不好,也許元瑛天生的性子就是適合這樣恬淡自得啊。
「沒用的廢物!虧我花了這麼多年栽培你,真不知我付出的心血都被你扔到哪去!」親王越想越氣。怪只怪親王對元瑛的寄望太高,一見他那副嗯嗯啊啊的溫軟個性就忍不住火大。「你十七歲就中舉,二十歲通過殿試,還是一甲第三名的進士,可你看看這幾年來你在做什麼?你小時候的天賦聰穎跑哪去了?」
親王的憤怒像刀鋒似的步步逼近,每說一句,芙蓉的頭就越低,一副越罵她越羞愧的模樣。
她不是羞愧,是被嚇到。
十七中舉、二十中進士,而且是第三名?芙蓉愣得連口水都嚥不下去。那個老被她罵智障、神經、大白癡的元瑛居然是位少年才子──簡直是天才!
「你竟還躲在這兒看詩詞!你有必要看嗎?這些不正是你的拿手長才嗎?你這麼努力的用心複習,是打算用心升上御前大臣給我看是不?」親王的每一字句那火藥味奇濃。
「阿瑪,我這是……」
「你若知道要積極進取了,就儘管用心讀書去。如果你骨子裡還是只想當個無名小卒,就別再碰這些東西!」
親王怒手一揮,桌上整疊書全摔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阿瑪!」親王也太過分了。
「撿什麼撿!」親王一聲重喝,嚇住了芙蓉急忙跪地撿書的動作。
她沒聽過親王如此大聲吼過。平日斯文風雅的人,突然變得火爆盛怒,看來他真的非常、非常、非常不爽元瑛的無能個性,而且好像已經不爽很多年。芙蓉暗猜。
「阿瑪,您別生氣。孩兒……」
「你到底是誰?」親王突轉話鋒,冷眼瞇成一線。
芙蓉當場倒抽口氣,一手掩住驚愕的大嘴。怎麼辦?她真的被親王看穿了,她該怎麼辦?怎麼脫困?
「你不是元瑛。這外貌、這身形,的確是元瑛,可你並不是我的兒子。」他鏗鏘有力的言詞與冰冷的態度,表示他有充分的自信肯定這點。
還好芙蓉跪著撿書的姿勢仍僵在地上,否則她不知道自己發軟打顫的雙膝還站不站得住。
「阿瑪為何……如此認為?」
「是我在問你話!」親王怒手拍桌,砰然巨響差點震破芙蓉僅剩的膽量。「我的兒子到哪去了?給我說!」
冷靜!別慌!鎮定下來,一定可以找出脫身的方法。可是自額上一條條流下的冷汗,她怎麼也控制不住。
「是什麼人讓你以這種方式混進王府?你有何企圖?」他非得揪出這冒牌貨的狐狸尾巴不可!「來人!把這傢伙綁起來!」
一群侍衛應聲而至,卻在看清親王要他們綁的對象是誰,才呆愣的中止動作。
「三……三貝勒?」親王要他們把元瑛貝勒綁起來?
「他不是三貝勒!給我拖下去嚴刑拷問,教他非得把元瑛真正的下落招出來不可!如果我猜得沒錯,共犯之一會是左大人府上的芙蓉格格。」
「可是王爺……」這群侍衛還是不敢動手。
「拖下去!」一聲雷霆萬鈞的怒吼,完全不容他人有抗命的餘地。
「你們就動手吧。」芙蓉跪在地上伸出顫抖的雙手,示意侍衛們儘管替她雙腕套上繩索。「阿瑪叫你們做什麼,你們照做就是了。」
芙蓉認命而沮喪的服從態度,令背過身去的親王轉回了頭,雙眼閃出一道冷光。
「我看你挨了板子之後,還裝不裝得下去!」他可是在險惡詭詐的官場混出身的,這點苦肉計豈能騙得了他!
板子?若不是她的雙臂被侍衛架起,她這腿一軟,可能又要跌坐到地上去。
「孩兒……任憑阿瑪處置。」要堅強一點,就算害怕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她是元瑛!她是敬謹親王的兒子,這點絕不能放棄!
「三貝勒!」廳堂外廊急急奔來一名家僕。「三貝勒,您的朋友們……啊!三貝勒!」家僕一見被侍衛像犯人似的架著的元瑛貝勒,嚇得驚惶失措。「王爺,貝勒爺他這是……」
「你說他的朋友們怎麼樣?」會不會就是助這名假冒元瑛的傢伙潛進王府的共犯?
「王爺……三貝勒的朋友們……現在全在蝶苑等他。」
「朋友?是芙蓉格格嗎?」親王早就等她自投羅網,非把這群毛頭小子的把戲揭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