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兒。」關宸極站在書桌旁,手裡緊緊地捏著文件,快要將紙張捏破了。這是他們認識這麼久以來,向芙雅第一次看到他表現出緊張,真諷刺,今天看到聽到多少她不熟悉的關宸極呢?
「你只要回答我就好,別的什麼都不必說。」
「……」依然是沉默,就如同剛剛他與斐潔兒的對話一樣,沉默居多。
似乎是過了很久很久,書房裡對峙的三人,都沒有開口。
終於,向芙雅用力地吞嚥了一下口水,有幾分艱澀地說:「很好,那麼請你告訴我,當初的求婚,是不是因為我有了孩子?」
「……是。」
「很好,我明白了。」心竟然沒有了感覺,她還可以微笑著後退幾步,「讓我再確認一次,關宸極,你沒有什麼苦衷,沒有什麼不得已,你所說的話,全部都是真的,對吧?」
「……對。」
很好,非常好!這個男人,這個她所愛的、所嫁的男人,她的丈夫,就算到今天,她發現自己根本不瞭解他,可是在某方面,她還算是明白他的。他不會說謊,應該說他不屑說謊。遂順的人生,擁有傲人的家世,優秀的外表,聰明的頭腦,他根本就不需要去說謊。
所以他不愛她,娶她也只是因為她懷孕了,沒有任何誤會,沒有任何需要解釋的,非常清楚,也非常地簡單。
「我想,我明白了。」她慢慢地轉身,往外面走去。
門外,露絲一臉哀傷的表情。
後來,向芙雅笑了笑,接著走,下樓,拿著熱牛奶喝掉它,然後回房,做著原本就該做的事情,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似的。
即便,樓上的書房傳來巨大的響聲,東西碎了一地的聲音,宛如有一顆炸彈在樓上炸開來,所有的傭人都從後庭的傭人房跑了進來,向芙雅依舊安靜地躺在床上,她都沒有一絲被影響到,再也不會被影響到了。
關氏夫婦的甜蜜的生活忽然成為了冷戰,確切地說,連冷戰都稱不上。一般冷戰,夫妻雙方只是不說話不接觸,可是心裡都是在生氣的。
可是他們不是,向芙雅一直是很平靜的,她的日子,就像往常一般,吃飯、散步、睡覺,還有一週一次的產檢。
關宸極也很平靜,上班、下班、陪老婆吃飯、散步、睡覺、產檢,看起來,一切都跟以前一樣,但其實,什麼都不一樣了。
田媽跟露絲擠在餐廳的入口,一起伸長了脖子望著客廳。
他們的主人,一起坐在柔軟的沙發上,看著電視。就如同以往每一天的甜蜜共處一般。
可是再也沒有女主人甜甜的撒嬌聲,任性的耍賴聲,也沒有男主人溫柔的輕哄和無奈的妥協聲,有的只有兩個字,「謝謝」。
那是向芙雅在關宸極幫她拿過裝滿水果的盤子時說的話,她靜靜地吃著一粒一粒飽滿的進口葡萄,對於果籃裡擦得漂亮紅潤的蘋果視而不見。
靜靜地看電視、靜靜地散步,做什麼都是靜靜的,她們最懷念的笑容,那種單純的彷彿全世界都是簡單的笑容,已經看不到了。
田媽擦了擦眼角,再望了眼客廳,重重地歎氣,「這可怎麼是好?」
她們的主人,不再是相愛的夫妻,他們現在看起來,就像是陌生人一般,曾經最熟悉,如今卻已然陌生。
向芙雅當然知道田媽她們都很擔心她,可是擔心什麼呢?她一切都是正常的,吃得好得睡得著,連她的寶寶最近都很乖,沒有狂踢,她的狀況,其實非常好。
她只是、只是不想說話而已,她要想一想,想清楚自己的事情,等她想明白了,就好了。
關宸極也無法開口,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其實,他現在處於一片非常陌生的恐懼之中。
自從那晚之後,向芙雅沒有哭、沒有鬧,但她不哭不鬧卻更可怕,他有一種感覺,似乎就快要失去她了。
望著果籃裡被冷落的蘋果,他漂亮的藍眸中閃過一絲痛楚,他知道,她為什麼不再吃蘋果,因為他記得她以前說過,他們是蘋果結緣,蘋果是他們的愛情果。如今,卻成了一種痛苦,讓她不想再嘗。
就是這樣的一種恐懼,讓他陷入前所未有的害怕之中。他的人生,其實從來都沒有自己不能掌控的東西,就連愛情,當初他瘋狂地愛著斐潔兒的時候,他還是可以掌控一切,可是這次,不行。
他很瞭解向芙雅,她看起來甜美溫柔好說話,其實骨子裡非常倔強,她獨立自主,一旦決定的事情,就會義無反顧,就像當初愛他一樣。
愛就愛了,那麼純粹、那麼坦率、那麼全心全意。
是他,欺騙了她、利用了她,是他對不起她那份真摯的愛情,他什麼都不能給她,但至少應該給她時間冷靜,讓她想清楚,這是她對他的唯一要求,而他,也只好答應。
日子,就在這種憋死人的平靜中慢慢地走過,舊歷新年來的時候,關家大家長也回到薔薇山莊跟他們一起過年。對於他們之間那種安靜得要命的氣氛,他卻詭異地露出笑容,而他的妻子王若容,則一如既往地對向芙雅冷淡加不滿。
大年初二的那天,他們準備回高地,王若容一直都喜歡高地,熱愛著那片浪漫的土地,而深愛妻子的關仁敬就一直陪著她。
臨走時,關仁敬帶著神秘的微笑,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不說話的孫子,然後對向芙雅說:「你現在對於自己的老公,瞭解多少了?」然後,他走了。
向芙雅愣愣地望著他們的背影,說不出話來,原來一切的一切,從開始到現在,都是那般諷刺與荒謬,想到在婚禮時關仁敬的話,再到今天……
在那一瞬間,她有了決定。
轉過身,望著一直默默站在她身旁的男子,灰色的薄衫,黑色的休閒褲,非常簡單的衣著,但眼神明亮的人卻可以看出,那考究的用料和細心的裁剪,每一寸都透出低調的奢華感。任何衣物,穿在他身上就特別好看,他就是可以將衣服穿出自己獨特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