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愛戀華爾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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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體溫像一把火,將他週身的冰冷融出一道缺口。「師……師父……」被凍了許久的聲音終於磨出喉頭。「他再也不會有任何感覺了。」

  「嗚嗚嗚……」想起相依為命的父親就此永別,她也忍不住擁著他放聲大哭。「爸爸、爸爸、爸爸……」「師父……」他摟著她,與她一起舔舐那喪親的至痛。

  「我該怎麼辦?」她淒楚地望著他,捉著他的手,用力得指關節都泛白了。「爸爸不在,我再也沒有親人了。」

  她是如此地無助,他猛然一驚,原來被孤獨攫住的不止是他。突然,他對她產生一種比朋友更親密的感覺,像家人,更像伴侶。

  「爸爸只留下一家徵信社給我,可我根本不會經營啊!我……爸爸從來就沒有教過我怎麼追蹤、搏鬥,他教的只有你,他眼中的繼承人一直只有你……」而這就是她嫉妒他、一天到晚找他麻煩的原因。

  「你有我。」一股乍起的衝動促使他抱起她、輕拭她的淚。「我教你,師父教給我的每一項技能,我都會仔仔細細地教會你,我會陪著你。」

  像溺水者好不容易捉到浮木似地,她癡癡地望著他。「永遠嗎?」

  「永遠。」他悍然一頷首,兩隻天涯孤雛在這一天結合成一個生命共同體;而將他們拴在一起的不是情,也非愛,卻是深深的寂寞與悲哀。

  第2章(1)

  楊父的喪禮,君碠然雖來不及參加,但他主動幫忙了整理遺物的工作。

  不過說實話,楊父留下來的東西實在不多。他沒買房、沒買車,甚至沒有銀行帳戶和信用卡。這對二十世紀的現代人而言,真有些詭異。

  他留給楊芷馨只有一家小小的徵信社,而這地點還是租的,看來他真正留下的大概只有這幾件辦公傢俱。

  「你還要繼續承租這間公寓嗎?」他問楊芷馨。

  她坐在昔日父親慣坐的辦公椅上,茫然的神情像失了心魂。

  「芷馨?」他走到她身邊,大掌攬住她的肩。

  她緩緩吐出幽魂也似的聲音。「以前,爸爸最喜歡坐在這裡工作了。」

  他環顧這小小的斗室,實在不是個多好的地方,但卻有股沉穩的氣息,讓進來的人莫名感到安心。

  他想,這該是因為它的使用者正是個穩重可靠的人,因此經年累月下,它也被薰染出了這樣的特質。

  「我以為偵探應該一整天都在外面跑,鮮少有坐辦公室的時間。」他決定跟她談談楊父。

  「是啊,但爸爸說,光會使用蠻力並不算是個好偵探。一名成功的偵探更要懂得動腦筋分析資料、找出結果。」她眼中浮現懷念的神情,好像父親就在身邊,正對她嘮叨個下停。

  「我記得,『動眼、動腦,最後才動手』是師父的至理名言。」

  「先用眼睛觀察,再動腦想一想,還不行的話,只好手底下見真章。」她父親是標準的和平主義者,儘管他功夫好得要命。

  「師父這輩子大概很少與人動手吧?」

  「才怪。」她皺皺鼻子。「爸爸雖不喜歡使用暴力,但可愛死了與人切磋武功,他沒有一天是不打架的。」

  「在道場上動手不算打架。」他笑,想起楊父,眼眶忍不住也濕了。

  「你們男人都嘛這樣說,可事實上還不是扭打得鼻青臉腫。」

  「起碼打完後,我們都笑得很開心,而且絕不會記仇。」

  「是啊!」她斜睨他一眼。「你跟爸爸都一樣愛強辯。」

  「我們是英雄所見略同。」

  「還不如說是臭味相投。」她憔悴的臉龐因想起父親而發亮。「每回叫你們做些什麼事就溜得不見人影,可一說到打架,又一個個跑得比飛還快,真搞不懂,一天到晚把自己弄得青青紫紫有啥好玩的?」

  「嗯哼,當年我們在道場上練習時,不知是誰死貼在牆邊,不管人家怎麼趕,就是不肯走。」他撇了撇嘴角。「而且我要聲明,你每次要人幫忙的,都是倒垃圾、買醬油之類的無聊事,誰要干啊?」

  小時候她死黏在道場裡不肯走,才不是因為對武學有興趣,她只是不想被撇下,不管是父親或者君碠然都一樣,她討厭被摒除在外。

  不過現在想想,那種嫉妒真是幼稚,她不想說,只揚了揚眉。「買醬油才不是小事,難道你喜歡吃白開水鹵的肉?」

  「那多噁心。」

  「既然如此,就乖乖去買醬油吧。」

  他嘴唇開開合合不知在嘟嚷些什麼。

  「別抱怨了。」她手插腰。「你絕沒有第三種選擇;要嘛就別吃我煮的東西,要嘛就去買醬油。」

  「難怪師父常說,他養的不是女兒,而是女祖宗。」

  「得了,女祖宗才不會管他一天喝多少啤酒、抽多少菸,只有可憐的『管家女兒』才幹這種事。」

  「你說漏了,你還管他要不要洗澡、有沒有每天換內褲、臭襪子是否丟進洗衣籃了……」他每說一樣就對她眨一次眼。

  憶起過去與父親生活的每一件事,彷彿歷歷在目,她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天哪!」然後,淚水奪眶而出。「我居然在父喪期間大笑,天曉得我根本……」「放輕鬆點。」君碠然拍著她的肩安撫她。「笑又不是什麼大罪過,這只證明了一件事——師父是個討人喜歡的好人。」

  她哽咽一聲,抽噎道:「我好想爸爸。」

  「那就盡量想。」他捏捏她的肩頸。「我會陪你一起想他。他是個這麼好的人,值得所有人來討論、懷念。」

  「然後,遺忘嗎?」想到有一天自己可能會忘了父親,心頓時變得好痛。

  「不是忘,只是將它沉澱到心靈最深處、刻進心底,最後我們會發現,時間沖淡了悲哀,只剩下美好的回憶。」

  「美好回憶嗎?」她低頭慟哭。「嗚,爸爸……嗚,碠然……」她撲進他懷裡,緊緊摟住他,喃喃訴說著滿腹心傷。

  他聽不懂她的嗚咽,但抱著她、聽著她的哭聲,卻可以感受到她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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