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明顯與方才大不相同,麟角門師兄弟頓了頓,卻仍擺出了雙人掌法應戰。雙方架式擺了許久,四周屏氣凝神,就等著看誰先出招,誰又如何拆招。
就在此時,一抹春草顏色翻飛而入。單清揚心中一驚,高舉的手欲收,怎知卻被來人一把握住,硬是拉低到了與眼平高處。
「游龍無需高處行鞭,自在翻飛雲間便是。」
那如春風的聲音在頭頂,溫暖的胸膛在身後,是他……單清揚訝然,正欲抬眼,就聽那聲音阻止道:
「別動,清揚,你週身真氣運行,當專注點。」
來人正是洪煦聲。他一身春草長衫,一手還握在清揚右手,低聲說著。
「你是何人?竟敢無端打亂比試!若不交代清楚,此一比試便算是七重門輸了!」原要出招的麟角門二弟子亂了陣腳,一陣惱怒,破口罵道。
語落,眾人也起議論,連另三處的比試也都暫停下來,朝此觀望。
章碩棠眼一瞇,他見多識廣,卻也沒見過這號人物,方才此人的輕功步法有些似七重門的滑點步法,卻又不完全一樣,令他一時難辨。
最焦急的莫過於遠處觀戰的七重門長老,瞧著這半途忽然殺出來指點招式的青年,不知如何反應。
比試台上洪煦聲直挺挺地站著,一會,才道:「在下七重門人,今日與掌門一同會會你麟角門的回腿溝拳。」他未入江湖,自是沒聽過遠在惠州的麟角門究竟是什麼腿什麼拳,平時莊內所練多為名門拳法、腿法,或較為特殊獨到的拳腿;剛才身邊江湖人提了提,他也沒留心,此刻只能含糊帶過。
洪煦聲本在人群中遠觀,心道無論如何都該看著清揚比完,可方纔她臨要落下比試台又不甘回招,分明不願認輸,接著竟使出只在單伯伯還在世時練過的游龍游雲……他心知不妥,就怕清揚倔得不顧自身。七重鞭譜當年留在奉陵山莊,是他親手燒了,清揚只在小時聽過單伯伯口述口訣心法練過開頭幾式,強使只會亂了身中真氣,易內傷,於是他才會逼不得已飛身阻止。
「……方才又不見你與單掌門一同,歸鴻論武哪容得你看情勢說來便
來?」麟角門大弟子啐了聲,不屑地瞟了眼遠處的七重門長老們。「我看是見你家掌門快不行了才上前搭救吧?若是如此,那麼不如此刻便帶著單掌門速速求饒離去。」
「他不是本門門人!」長老聞言一驚,只得這麼喊道。
「我是。長老已有數年未管門裡之事,又哪裡識得所有門人?」來此之前已向段叔打聽過七重門的所有事,洪煦聲撒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
單清揚一咬唇,望向長老,卻見到一旁舅舅身後站著……護容力護容低聲不知向舅舅說了些什麼,只見他向自己望來,兩人相望片刻,舅舅單手圈在嘴邊揚聲說道:
「是!此人的確不是門人,他是單家的……贅婿!」
單清揚雙眉倏地攏近,全身一僵。
七重門那破相單掌門的……入贅夫君!那話一出,四下鴉雀無聲,眾人眼巴巴地望著那笑若春風的青年,只餘贅婿二字在腦海無限回音。
單清揚已調息完畢,立直身,回頭瞅著還握住自己手不放的三爺。
洪煦聲笑顏依舊溫暖,如側邊照來的暖陽,就不知是不是因那夕日溫度高,他面頰染上一片霞色。回應清揚愈發不明白的眼神,他笑又揚得更高
了。半晌,順著霍齊生的話說道:「在下姓許名聲,出身鄉野,未入門派;與掌門相識在前兩位少俠與之訂親之前,相愛於掌門與他二人解除婚約之後。昨日便該與掌門一同赴會比武,是在下一時想不開,太過在意男兒入贅抬不起頭來的心結,才令掌門孤軍為本門奮戰……」
那聲音溫暖,語調和緩,與一般江湖漢子的豪爽粗魯相異,眾女俠眼露些許好感;眾好漢不知怎地聽見了他話語中流露最後的男兒尊嚴,心下直起英雄惜英雄之感。
「放屁放屁!天底下哪有那麼巧的事!」麟角門大弟子見眾人不語,只好跳出來為自己討公道。分明單掌門就要俯首稱臣,此人看來雖溫和無害如書生,卻莫名教他心生畏懼。「再說江湖中誰人不知七重門哪有什麼雙人使鞭的招數,眼下你等想一同對抗我與師弟,那不公平!」語畢,看向了一直遠遠看著事情發展卻沒出聲的武林盟主。
「二對二,哪裡不公平?」洪煦聲不疾不徐說著:「再說七重鞭法第七七四十九路鞭法游龍游雲本就是雙人舞鞭,掌門與在下雙鞭一體,單用此路與你二人過招,再公平不過。」
「瞎扯!」麟角門二弟子呸了聲,「誰見過單前掌門與他人共使鞭?什
麼雙人鞭法,分明是你瞎扯!」
在三爺身邊的單清揚心知肚明,她也從未見過爹爹與他人一同舞鞭,就連小時教她這最後一路的游龍游雲時亦是……驀地一頓,亦是……無論口述多少回,總要求自己跟著他的動作一起揮鞭,從不讓她獨使……只是她一直以為是爹爹欲糾正她鞭招之故。
單清揚仰頭看著三爺直視前方的臉龐。鞭譜不是老早就燒了嗎?如今他挺身而出,又當如何?就算游龍游雲真是雙人鞭法好了,未曾一同將此路鞭法習全的他們,又該怎麼配合?
洪煦聲還是以笑回應她無聲的疑問,隨即抬頭向霍齊生道:「舅舅,在下的鐵甲赤龍鞭可落在你那兒了?」
霍齊生想起比試前自己還拿著這把清揚慣使的鞭,勸她別要硬撐,如今總算能派上用場;他一揚手,便將手邊的赤龍鞭拋了出去。見幾位長老忍受不了這鬧劇,要飛身奪鞭,身邊的洪家護衛早一\"步攔路。
霍齊生見狀低聲道:「到這關頭已是騎虎難下,若不認了此人為門人,便是讓清揚認輸下台,這可是諸位樂見?再說此人自稱許聲,難道跟了單永飛一世的你們還認不出他便是奉陵山莊的洪煦聲?且別說他曾為清揚指腹為婚的夫君,若他想相害於清揚,又何須千里來見、此時出手?眼睜睜看清揚輸下陣來便是。再者……單憑此人身手,如今出手助七重門,你等還有什麼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