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會跟那些人在一起?」她漂亮的栗眸現出狐疑。
「我是來臥底偵辦最近這一連串人口走私案的皇家特使。」
「……」
強烈的解脫感幾乎讓她哭出來。
真好!
他不是壞人!她的菲利普依然是菲利普,沒有和那群壞蛋混在一起。
她的臉埋進手心裡,不斷地深呼吸。
「茱莉?」菲利普輕撫她的髮絲。
她生命中改變的事已經太多了,如果連菲利普都變了,她不曉得自己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累積在心頭的情緒霎然間釋放,最後,她做了一件四年來都沒做過的事──
她哭了。
「嘿!」他把椅子移到她身旁去,將她攬進懷裡。「小女孩,沒事了,別哭了。我在這裡,一切都沒事了。」
「你不明白……」她的臉藏進他的頸窩,哭得全身發顫。
他身上的味道既熟悉又陌生,這四年的隔閡彷彿都消失了。
她吸了口氣抬起頭。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她的雙眼被淚水浸得晶瑩嫵媚,深色的眼瞳被一圈琥珀色環繞。儘管哭得可憐哀怨,她依然倔強的抿著唇。怎麼有人可以同時看起來如此堅強,又如此脆弱?
出於舊日的習慣,他捧住她的臉,在她的頰上輕輕一吻。
然後,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吻移到她的唇上,依然輕印。
茱莉一僵。
心跳陷入失控的速度,她貼住的男性胸膛堅硬得超乎她想像,勃發的力量充滿了生命力。老天,以前那個清瘦的男孩呢?
小時候,要是她頑皮受傷了,菲利普常常會像這樣在她的額角輕輕一吻。不要想太多,她命令自己,這個吻只是他出於多年的習慣而已。在她能更進一步反應之前,他已經退開來。
茱莉眨了眨水靈靈的雙眼。
「告訴我,你為什麼會落在那些人的手中?」他低沉地問道。
「和我一起被抓的女孩子呢?她們都沒事吧?」她先問。
「茱莉,你這小丫頭學會用問題回答問題了。」菲利普歎了口長氣。
他無奈的口吻讓她破涕為笑。「我已經不是小女孩了。」
「我相信。」
兩人同時想起短短幾分鐘前的那個吻。
茱莉立刻把睫毛垂低,他努力保持泰然自若。
為什麼會吻她呢?
在兩人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安慰的吻或許很單純,但現在……她已經不是小女孩了。他可以感覺到,她對他雖然還存著一絲舊情,可是兩人之間有一種明確的疏離感卡在那裡。曾經短暫在他面前流露出的脆弱,馬上隱回她有所保留的面具後。
他的小茱莉和他生疏了。
「她們跟你一樣都被安置在這間旅館裡。稍後如果你想見她們,我可以帶你過去,但是現在你必須先回答我的問題。」他冷靜地盯著她。「還有更多像你一樣的女孩被人帶走,那些人並不像你這麼幸運被救出來,你說的每一條線索都有助於我找回她們。」
不知折騰了多少天的疲憊湧了上來,她抹了抹臉靠回自己的椅背上。
「我是為了找瑪莉安才會被那些人抓住的……」她頹喪地道。
「瑪莉安是誰?」
「我有一個妹妹,記得嗎?她就是瑪莉安。」她看他一眼。
他大掌穩定地覆蓋在她的手上,小小的房間裡,充滿了他強烈的存在感。
「茱莉,這四年發生了什麼事?把一切都告訴我。」
突然之間,她相信,如果世界上有任何人能找回瑪莉安,那人一定是菲利普。
於是,她告訴他。
「四年前,我母親帶著我和瑪莉安嫁到斯洛城去。」
斯洛城是邊境的貿易之城,羅德一家是當地的首富。
她的繼父,羅德先生對她們母女算是不錯。他前一段婚姻留下來的女兒,比茱莉和瑪莉安還小。
「她叫仙蒂……她很漂亮,是一個真正的千金小姐。」茱莉低聲道。
平時羅德僱有專門的家庭教師幫女兒上課,馬術、鋼琴、繪畫,她和瑪莉安與仙蒂說不上多親近,頂多就是和平相處。
「羅德沒有幫你們請家庭教師?」菲利普插口。
茱莉識的字是他教的,他早已發現她在學習方面非常聰明,舉一反三。如果羅德家境富裕,沒有理由不讓兩名繼女跟著一起上課。
「他有問過我們要不要和仙蒂一起上課。因為瑪莉安身體不好,我經常要照顧她,所以就拒絕了。」
「嗯。」
「羅德的生意做得很大,經常不在家,我母親成為羅德家的主母之後,經常需要出席一些貴婦的餐宴。我們三個女孩就在家做自己的事,直到有一天……」茱莉歎了口氣。「有一天羅德出門之後,就沒有再回來了。」
「什麼意思『沒有再回來了』?」他蹙起兩道金色的眉。
「就是沒有再回來的意思。」茱莉頹喪地低下頭。
「他發生意外?被綁架?生病?受傷?死了?」一個人不回來總有原因吧?
「我也不曉得,他就是沒有再回來了!」茱莉焦躁地站起來,走到窗戶旁。
他誠實的小茱莉有事瞞著他。
「你們沒有向保安局報案?」
「當然有,但沒有人知道他出了什麼事,只知道有一天他在走貨的突中遇到歹徒,人就失蹤了。」
「歹徒有和家屬聯絡嗎?」他的眉心越鎖越深。
「沒有。」
「也沒有人追查他的下落?」
「保安員找了四個月,查不到任何線索。」茱莉歎了口氣,回到原位坐下。「所有的人都說他一定是在森林裡遇到強盜被殺了。當他失蹤的消息傳回來,仙蒂大哭了一場,整個家再度剩下我們一群女人──這次多了一個仙蒂。」
「嗯。」他的腦子每次在搜集情報的時候,就是這種不高不低的「嗯」一聲。
小時候這種嗯聲總是讓她覺得好像說什麼謊都會被他聽出來。
「羅德的遺囑是把一切留給仙蒂,可是指名必須等到她二十四歲那年才能動用。」就這樣,她們再度陷入必須自己養活自己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