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唐七七在紫宸殿裡,輾轉難眠。
她忍不住想,榆匽為什麼獨獨對她的接近不會起殺機呢?
莫不是因為自己壽薄,所以人氣不足,對他造成不了威脅?還是,她與他真的有緣,兩人氣息能相容?
她甚至思索起兩人的命運——他孤獨,她薄壽,人生寂寞的他遇上生命如曇花一現的自己,到底哪個更令人悲歎?
也許薄壽反而幸運,總好過得獨自一人度過沒有朋友、沒有知己的漫漫人生。若這麼說來,他比自己悲涼了……她莫名的為他憂傷起來,若自己能長命些、伴他久些,他是否就不會這麼孤寂了?生平第一次,她為自己的薄壽感到可惜,如果能多活一些時候就好了……唉……咦?自己怎會這樣想,難不成心裡對他也……不會吧?!她的臉頰發紅髮熱了,神情變得十分驚慌,心口砰砰亂跳起來。
若真是如此,可真慘了,孤星配上曇花,那火花能長久嗎?大概只能落個星滅花謝的下場。
她輾轉反側,不願多想,卻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腦袋。她翻身,想換個姿勢也許能讓自己睡去,就不會繼續這些惱人的思考,卻忽然聽見有腳步聲朝她床邊而來。
她辨識出這聲音不同於平日伺候自己的人,這人腳步極輕,像是躡足而來,明顯不是賊就是刺客!她會點武藝,悄悄由枕頭下抽出自己防身的小刀,在對方接近她時,轉身刺出去。「什麼人?!」她大喝。
夜裡宮女只為她留一盞微弱的燈,微光中她瞧見來人一身黑衣,臉上蒙著面罩,閃過她的刀後訝異的盯著她,似沒想到她竟會武。
她不由猜測到底是何人敢夜闖東宮,又想對她做什麼?
那人驚訝過後,也亮出自己的長劍,劍光閃閃,挺是嚇人。
她有些不安了,自己手中的小刀可對付不了對方的長劍,想也不想,她開始放聲大喊「來人,有刺客,有刺客!」她連叫兩聲,可外頭居然半點動靜也沒有。
雖然因為榆匽排拒人氣的關係,東宮平常侍1就不多,但平日自己房門外必有一兩人守夜,今日怎會不見半個人?
「殿下——殿下救我——」她改呼喚在附近主殿的榆匽,盼他聽見後趕來相救,但依然沒有回應。
她見那黑衣人的眼睛居然在笑,這是笑她找不到救兵的窘狀嗎?
她惱怒,握緊了自己的小刀。
「笑什麼笑?就算沒有幫手,我也不見得會打輸你!」她抬高下巴揚聲說,絕不示弱。
對方只回以冷笑,而事實證明,她真的技不如人,兩人過了十幾招後,她胸口被刺了一劍,落入敵人的手中。
她也沒想到輸了後會這麼淒慘,她被對方灌下不知什麼東西進胃裡,還被丟入東宮的蓮花池子裡去……過去因為不知自己會如何死去,所以她自幼逼著自己練武以防遭人刺殺,努力辨識毒物以防不慎中毒身亡,更學會游泳嚴防被淹死,此刻卻全都無用,老天這是不讓她有一線生機了?
她先是被人刺了一劍,再灌下毒物,最後慘丟水中,全身痛得連划動雙臂的力氣都沒有,想不到她竟是這樣的死法,這世間還有比她的死相更為難看的嗎?
而在生命即將終結的此刻,她突然發覺自己其實心願未了,居然想再見一個人,如果能再見他一面,她也許甘願去死……想著想著,她眼前忽然浮現那人的臉……她高興得想歡喜的笑,可是笑不出來,因為這八成是夢……他怎可能跳入這池裡救她?
唉,她只是捨不下他,擔心他一個人太孤寂。
第4章(2)
可是……好吧,人臨死前總是有遺願的,她盯著他的幻影道:「如果您現在吻我,我若不死,這輩子就跟定您了……」下一刻,她被溫熱的唇吻住了,本來即將闔上的眼倏然大睜。這也真實得太不可思議了「救她,若救不活她,你一起死!」東宮殿內,榆匽勃然大怒的要求太醫定要將垂死之人救活。
今夜他去探視父皇過後回到東宮,卻見留守紫宸殿外的宮女倒在門邊,他心知有異,立刻衝進紫宸殿內,果然已不見七兒的蹤跡,再發現殿內有打鬥痕跡,便知曉有人擄走了她,他馬上追了出去,尋跡追上那槓著她正想奔出東宮的刺客。
那刺客見甩不掉他,竟將她丟下蓮花池,他為救她親自跳下蓮花池救人,讓身後的侍衛去追刺客,救起她後,他立刻宣太醫施救,可太醫竟敢告訴他,她已無法救治了。
這教他如何接受,當然怒不可遏。
「請殿下饒恕,七兒郡主身上有劍傷,血流過多又落水失溫,再加上毒氣攻心……臣實在……盡力了!」太醫惶然不安,跪趴在地上道。
「住口,明明是你醫術不行,怎敢說她命絕來人,將此人拉下去斬了!」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太醫臉色發青,頻頻叩首求饒。
「拉下去!」他疾言厲色,救不活唐七七,他就要太醫配葬。
「不……殿下,殿下饒命……」見殿下真要斬自己,太醫嚇得魂不附體了。
「住手,太醫無罪,不得濫殺!」皇后聽聞東宮發生之事,立即趕來,攔阻侍衛將太醫拖走。
「母后,此人救人不力,哪裡無罪?」榆匽沉聲道。
皇后見他大怒,也不禁不寒而慄,但她可不能讓兒子濫殺無辜,仍得阻止。「太子不知嗎?這是唐七七的命數,她死期已近,本該喪命。」
「母后說什麼?!」他神情愕然。
見他震驚的表情後,皇后不免氣惱起唐七七了。「她竟敢隱瞞你此事,這是想欺騙你嗎?!」[母后到底在說什麼?!」他面色鐵青的緊皺雙眉。
「哼,你長期待在華山自是少聞外頭的事,才不知西平郡王的兩個女兒被下了咒,一個會孤伶,一個會薄壽,唐七七早被斷言活不過十八了!」榆匽瞬間瞳眸瞪大,震愕至極,而一旁的姜滿同樣吃驚,他與榆匽同時待在華山,自然也不曾聽聞過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