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幾天的氣了,每每想起她還是忍不住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那隻狐狸的皮給剝下來。
「好端端的千金小姐,說話怎可如此粗鄙?那是你四哥,敬著、尊著都來不及,怎麼可以說這種話?」
她看一眼門口的婢女,彩如乖覺退下,順手將門掩上,走進院子裡,將一干下人全數趕出去。
誰曉得那裡頭有沒有莊氏的人,她眼睛利得很、爪子也伸得老長,梅院發生什麼事,那邊會第一個知道,楊秀萱這賢良名聲建立不易,可不想被人偷聽幾句就破壞殆盡。
「娘,你不曉得那個姚尹依說話有多嘔人,而且我敢打包票,那個賤種才不是同我們偶遇,他是故意的,故意在眾人面前露臉,想讓所有人都知道黎家有這號人物。」
「你何必為這種事情生氣,就算他真是故意的又如何?難不成那些大家閨秀願意嫁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庶子,還是個生母不光彩的庶子?何況……過了明天,便是我不下令,恐怕他也會把自己給關在院子裡足不出戶了。」她臉上揚起得意神色。
黎育岷是根刺,狠狠紮在她心頭上,他越出色,就讓她越痛恨、越憎惡,她不能允許任何人越過自己的兒子,尤其是個出身卑賤的小雜種。
「娘,你怎知他會把自己關在院子裡?」
「這你就不必管,信娘一回便是,但是呀,你這脾氣得改改,要發脾氣,得先把門關緊,免得被人聽去、礙了聲名。」
勾起一抹笑意,眼底透出兩分凌厲,楊秀萱不只一次對自己發誓,絕不讓任何人擋在自己前面,黎育岷不行、黎育莘不行,同樣地,那個蘇致芬也不行,想當嫡妻,哪有那麼容易,要她把經營多年的東西給交出去,想都別想!
不自覺地,她扭曲的臉透出狠戾,想在這個世上活得好,女人只能自己爭、自己搶,光靠男人的迷戀、靠男人給……太危險。
黎育鳳看見娘親的表情,心底生起一絲懼意,她皺起眉頭,直覺想逃。
幸而楊秀萱不過一下子便恢復過來,她笑得滿面春風,又是人人口中的賢德夫人,她拍拍女兒的手背柔聲道:「聽娘的話,就算那個姚尹依多礙人眼,你還是得用心思攀交《你爹同我提過幾次,姚知府頗受皇帝看重,再加上姚家三公子一身好武藝,咱們州縣裡誰有他的本領?
「聽說姚老爺打算明年讓三公子進京參加科考,你爹爹私底下對娘說,姚三公子眉宇之間有股爽朗英氣,那種人不會安居於人下,日會定會大展鴻圖的,等著看吧,若是你不好好把握,三房那幾個年歲相當的,可是虎視眈眈呢。」
「那個姚三公子真有娘說的那麼好?」
「娘會虧待自己的女兒嗎?若他不好,便是你爹想替你作主,娘怎麼也會出頭替你駁一駁。」
女兒十二歲了,明年就該尋親說親,待及笄後出嫁,當中三、兩年的工夫恰恰可以替她備嫁,她的女兒不能輸人,就算老爺官位沒有別房那樣好,也不能因此委屈了女兒。
當年自己嫁進黎府,人人對她都看不上眼,除了因為男女私情、婦德有虧之外,更大的原因不就是自己的嫁妝少又身份不高嗎?
她吃過的苦,絕不讓女兒承受,這些年,她掌府裡中饋,積存不少金銀,那筆錢連丈夫都不知道,她就是要給女兒嫁得風光,讓兒子娶得榮耀,她不允許任何人小瞧她這位四夫人。
「可姚尹依看我不順眼,日後就怕……」她紅著臉,偷偷覷母親一眼,低下頭,滿面羞澀。
「日後,她再怎樣厲害也不過是個嫁出門的姑奶奶,豈能成天守在家裡同你這個三嫂大眼瞪小眼?說不定姻緣牽得遠,她出嫁後你們這對姑嫂一輩子都見不了面。」
聽著母親的話,黎育鳳臉紅心跳,想起那個姚三公子,不知道他是否相貌堂堂?
芭蕉樹下,黎育岷拿著書冊坐在石頭上,那身粗布青衫掩不去他的風流俊朗,眸中英華內斂,然而光華浮動間,一縷憂鬱與哀傷混雜其中。
他神色寧和淡定,但心頭波濤洶湧,嘴邊露出的笑容也帶著哀切恍惚。
昨兒個太不沉穩了,他竟控制不住脾氣,闖下那滔天大禍。
早己經同自己說過千百次,他改變不了出身,但他能依靠別的改變,刷新自己在旁人眼裡的印象。
黎育莘樂意說,便由著他去說,母親是青樓名妓又如何,至少才藝雙絕,黎育莘的母親又是什麼?一個不守節的寡婦,能高尚到哪裡去?
黎育莘愚蠢,蠢得當人家的槍桿子還沾沾自喜,他何必硬湊上去,搶著做靶子?
四房佔了黎府最大的院子梅院,主屋裡住著四老爺、萱姨娘,及他們所出的二子一女,其它三處則分別住著庶子庶女及姨娘通房丫頭,因此他和黎育莘同住一處,不是最小卻是最冷僻的地界,平日裡鮮少有人過來。
黎育莘性子魯莽好動,平日就喜歡往前面的院落跑,因此這個院子,幾乎是他一個人的地盤。
放下書,瞄一眼牆邊那個偷窺的身影。
是彩香,她在做什麼?
觀察自己的情況、好去同楊秀萱稟報?她期待聽到他什麼消息?聽見他張皇失措、焦頭爛額,像熱鍋上的螞蟻,嚇得不知他是嗎?他的確張皇失措、焦頭爛額,他明白,昨天那起事,自己難過關。
那個女人,無風都可以掀起滔天巨浪,何況現在浪在、風在,她能不使盡手段,讓他這艘小船滅頂?
楊秀萱是怎樣的人,旁人不明白,他清楚得很。
他親眼看見她逼死自己的親生母親,親眼看見她搜括母親的財物,揚長而去,她以為他還小、不復記憶,但,錯了,那夜的情景,他從沒有一天忘記過。
這個仇,他要報!等他長大茁壯,等他蓄存足眵的力量,他發誓,終有一天,他要那個女人匍?在自己腳底下,要她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