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楊秀萱己經瘋了。
那個晚上,父親沒有回來,黎育清未有機會提出扶桑之事,夜裡,慘事就此發生。
扶桑受不得虐打,趁楊秀萱入睡,捆了她的手腳,拿起一把尖銳小刀,狠狠插進她的心窩,見楊秀萱死去,她沒逃,反而哈哈大笑,嬤嬤進門見了放聲尖叫,扶桑猙獰笑著,高舉刀子。當著嬤嬤的面刺進自己腹中。
她這是拚著同歸於盡的心思,聽說入斂時,為扶桑換衣服的下人說,扶桑身上早無一塊完整皮肉。
那件慘事直到今日,黎育清依然記憶猶新。
她想,如果那天晚上父親回來,也許情況會不同。但也許只是猜測,誰也不能夠確定結局。
總之,楊秀萱死了、扶桑死了,前世所有的怨恨隨著楊秀萱和楊家的滅亡而結束,那些黎育清害怕的、恐懼的因素,至此,全數消失。
另一方面,「天衣菩鳳」的生意越做越大,本來只打算開第二間鋪子,沒想到二、三、四、五號鋪子一口氣開張,阿壢『得天昏地暗,幸好他的朋友夠多,否則他得一直待在京裡回不來樂梁城。
而「沐捨皂坊」也在去年中正式開張,香皂獨立出來,不在「天衣菩鳳」裡面賣,短短一年多,鋪子己經從一家開到二十幾家,皂廠也陸陸續續建了第三廠。
隨著生意蒸蒸日上,阿壢在京城置辦了大宅院,也在京郊買下不少田畝莊子,種下做香皂要用的各種香花及能夠煉油的植物。
黎育清眼看著原本擺在挽月樓的嫁妝、箱箱籠籠全往京城裡頭運,月月和幾位精明能幹的嬤嬤一批批離開府邸,她心底明白,蘇致芬留在黎家的日子己經不多了。
她始終知道蘇致芬在籌劃著離開,她需要時間擺脫貪婪的蘇家族人,也需要足夠的時間讓父親以無出為由,與她和離。
只足自家老爹雖然在許多方面讓人失望,卻還是個有責任感的,就像當年楊秀萱再受寵,他都堅持著沒將嫡妻之位給她:就此可知,父親對於家族名譽還是在意的,他再沒出息也會謹守蘇老爺所托,給致芬一個安全窩巢。
雖然致芬的口氣再篤定,她還是不認為爹爹會願意和離。
這天午後,黎育清和蘇致芬在屋裡設計新衣服時,歲歲進門,交給她一封信,低聲道:「董姑娘那裡正在辦滿月酒呢,年年去看過,是個大胖小子。」聽到外室孩子平安出世的消息傳來,蘇致芬一顆心才算是收進肚子裡。
蘇致芬將信抽出來讀過一遍後,說道:「育清,把東西放下,進屋裡去,我有話同你說。」蘇致芬使個眼色,歲歲、年年很有默契地一起走到門口守著。
她與黎育清雙雙走進內室,坐在床沿,蘇致芬低聲道:「我很快就要離開了。」
「為什麼?因為她生下孩子?!可你不一定要走啊,之前她不也生了個女兒?」
「這是我和她的約定,只要生下兒子,她就告訴你父親她的身世,到時候,你父親就得親自來同我提和離。」
「我不懂,她的身世很了不起?再怎樣她只是個外室,頂多讓她以平妻之禮迎她入門就是。」說到後來,黎育清急得哽咽,雖然做過心理準備,可事到臨頭,她依舊慌了手腳。
「傻丫頭。」蘇致芬不捨地摟她入懷。
對啊,可不是傻?重點不是董麗華用什麼身份入門,而是蘇致芬迫不及待要離開,而董麗華生下兒子,是個最好的時機。
「別傷心,說個故事給你聽。」蘇致芬衝著她微笑。
黎育清點點頭,滿肚子都是難受。
「嫁進黎府前一年,我無意中遇見董麗華,她被壞人所拐,差點被賣進青樓,她長相柔美、氣質典雅,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通,本該是大家閨秀,怎奈淪落風塵,所有人都喜歡美的東西,我也不例外,再加上她性子溫厚,為人善良,所以我相當喜歡她。」
「救下她後,我拿她當親姊妹似的對待,而她也是懂得將心比心之人,我們兩人相處得很好。她家裡頭己經沒人,自然不會有人操心她的婚事,己經年近二十,卻尚未定下親事,我曾經問她,如果不介意的話,是否讓我父親為她操這個心?她猶豫好幾天,才悄悄地將自己的身世告訴我。」
「你說對了,她的身世的確很了不起,她母親曾經是大戶千金,而她的父親是……當今皇上。」
「什麼?皇上?」董麗華才是貨真價實的公主娘娘?!黎育清無法置信,怎麼可能,公主不都該待在宮裡的嗎,怎會流落民間?
「訝異吧,皇上還是皇子時,下江南辦皇差,在半途中邂逅了她的母親,兩人相知相交,過上一段美好日子,之後皇上留下信物,約定好回京城後便接她母親過去。」
「話說的信誓旦旦,可人一轉身,誓言立刻變成空話,偏偏她的母親卻在那時發現自己懷上孩子。麗華的外公外婆心疼獨生女,順著女兒的心意,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可這事擺到哪裡都是見不得人的,她母親成了鄉里間的醜聞。」
「儘管如此,麗華的母親和外公外婆還是相當疼愛她的,琴棋書畫樣樣悉心教導,她還做得一手好女紅,也許是長輩們都不死心吧,相信當上皇帝的他終有一天會想起那段露水姻緣,到時,外孫女就是名符其實的公主,怎麼樣也不能缺乏教養。」
「麗華外公外婆還在時,尚有人為她們母女遮風擋雨,但老人家一走,族裡的人居然蠻橫上門,要沒收她家財產,甚至強硬逼麗華的母親帶著女兒嫁給一名鰥夫,她母親不願意,收拾細軟,帶著麗華流落異鄉。」
「便是因為這樣,麗華的婚事才一天天耽擱下來,麗華與母親曾經進過京城,試著尋找皇上,可皇帝哪裡是想見便能夠見到的,她們花光盤纏,靠著一手繡工,勉強維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