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齊湘臉色稍霽,揚起一朵甜甜的笑花,還沒有同齡朋友來自個兒家裡住過呢。
見齊湘面上並無不豫,黎育清心底明白,她不再排斥這些過去認定的賤民,尊卑從她腦子裡淡去,驕傲的她漸漸學會與人相處。
「那晚上想請你的朋友吃什麼?」這口氣竟是同她商量,齊湘不傻,明白黎育清在替自己做面子。
「吃熱鍋子吧,上回那個涮羊肉還不錯。」
「知道了,我著人備下。銀杏,你把櫃子裡的包包拿來。」
「是。」銀杏應聲進屋。
不久後,她出來,手裡頭多了個斜背包,黎育清接過,把包包往齊湘身上套去。
齊湘看見包包上頭繡的小丫頭,歪著頭逗小馬的模樣可愛極了,她把包包抓到身前,一看再看,愛不釋手。
黎育清說道:「你爹也有一個,不過上頭繡的是穿盔戴甲的大將軍,你爹說這包包好用,什麼東西都可以往裡頭收拾得妥當,我聽說你最近除了四書、算學,還選了女紅和畫畫,要帶到書院的東西肯定不少,你暫且用用看,如果好用的話,我再給多你做幾件。」
「爹爹的包包上頭是大將軍?」她揚聲問,口氣裡有藏也藏不住的歡欣。
「是啊,大將軍和小丫頭,大將軍身上繫著小丫頭的繡帕,小丫頭逗著大將軍的駿馬,大將軍是極疼極愛小丫頭的。」小丫頭原本是自己,可有個比她更渴求安全、更希冀父愛的小丫頭在,她樂意讓賢。「湘兒喜歡嗎?」
齊湘兩手緊緊握住背帶,眼裡泛起可疑的水光。
黎育清不追問了,她假裝沒看見,對著小美和雅兒說道:「以後在書院裡,就麻煩你們多照顧我們家齊湘嘍。」
兩人忙不迭地點頭應下,說話間,齊湘已經收拾好情緒,抬起頭對兩人說:「走吧,我帶你們去我屋子裡。」齊湘沒有向黎育清告退,逕自領著兩人便走出屋外。
銀杏不滿,皺著眉收拾茶几,黎育清卻不在意,回到桌前,低下頭,繼續撥起算盤,她們都沒想到齊湘把人帶到屋外後,又一古腦的奔進屋子,衝到黎育清跟前,深吸氣,說:「娘,謝謝你!」然後,一溜煙往外跑去,繼續帶著她的小朋友往外走。
隱隱約約間,她們聽見小美說道:「你娘對你真好。」而齊湘口氣驕傲回道:「那可不!」笑意在黎育清臉上逐漸擴散,齊湘哪裡像小丫頭了?那氣勢明明就是個小將軍。
不過,她終於願意喊她娘了……還以為得再多磨個幾年呢,她把日久見人心那套話都拿出來安慰自己了……
銀杏見狀,也為夫人開心,終於敲開小姐那個銅牆鐵壁似的心防,以後,這對母女會越來越好的。
推開賬冊,她將桌邊的木匣子挪到眼前,打開,從裡頭翻出一封信,怔怔地看著上頭的字跡。
這是王氏寫給她的,原以為齊靳不當世子爺,他們與那邊再無交集,便是木槿,那邊也很少再主動聯繫,沒想到王氏會寫這封信給她。
這信在她手裡己經數日,她始終猶豫,該不該把信交給齊靳。
信裡王氏賭咒,江雲的死與她無關,說她雖然在王府裡,但產婆奴才都是從江家送來的心腹人,還說臨產前兩個月,她的妹妹就搬進王府與她同寢同居,若真要找出江雲的死因,就得從她妹妹身上著手。
信末,她希望齊靳高抬貴手,不要再為難齊墳,看在他是珩親王的親骨肉分上,別再對他暗施手腳。
她不知道齊靳有沒有對齊玟暗施手腳,但她確定,齊靳不會相信王氏的話,只會認定她在離間挑撥。
黎育清曾經向他問過江家人,齊靳回答,江家老爺附逆,是康黨手下一枚重要棋子,他曾經苦勸,無奈岳父不聽,康黨倒台,江家也跟著倒了。
她問江雲的妹妹江雪之事,他說流放之後便沒有她的下落。
如果江家上下己經不在,她翻出這個陳年舊案做什麼?就算追查出江雲的真正死因又如何,人死不能復生,不過是鬧上一陣、擾一段人心,假若追出什麼不堪內幕……算了,逝者己矣,就讓死去的人安息吧。
好不容易才讓齊湘願意喊她一聲娘呢,何苦再生嫌隙,鬧得府裡上下不安寧。
轉過頭,發現去找人傳話的石榴回來,黎育清問:「木槿、月桃去了哪裡?」
「年關將近,許多婦人姑娘都趁著年前手頭有些閒錢,到香粉鋪子去挑胭脂,廠子那邊好像供不上貨,木槿和月桃都過去幫忙,出門前讓我稟一聲夫人,奴婢見夫人在忙,便沒說。」石榴說著,嘴角含笑。這是哪家的丫頭夫人吶,要出門便出門,也不先求得主子同意,生意還做得風風火火,儼然成了半個主子。
「屋裡就剩下你和銀杏?」
「是,銀杏在張羅晚膳,方纔她知會我一聲,說是先給小姐送羊肉鍋子過去,將軍還沒有回來,咱們這兒晚點開飯。」
「你們做事細心,幸好有你們替我收尾,否則我應了聲,回頭卻忘記吩咐下去,可就糟了。」石榴性子穩妥,做事仔細,這段日子,黎育清身邊的大小事幾乎是她擔起來的。
「夫人忙,裡裡外外大事小事忙得團團轉,這些細枝末節本就是奴婢該替主子考慮的。」
「月桃、木槿忙得緊,經常不在府裡,年關將至,事情只會更多,不會少,你去通知佘管事,找幾個伶俐的來讓你挑,屋裡該多進幾個人了。」
「這件事,月桃姊姊早早吩咐下去,挑了六個,現在銀杏帶著呢。」銀杏脾氣雖躁,可處事利落大方,教導人也是一套一套的,夫人性子溫和,有銀杏鎮著,下面的人可不敢亂了規矩。
「那就好,有什麼我沒想到的,你們得記得提醒我一聲,免得疏忽,若是府裡頭的事還好說,要是落了外頭的應酬禮節,可就讓將軍丟大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