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不能忘恩負義,人在做、天在看,王爺給了你諸多恩惠,你卻還要把他親骨肉該得的東西掠奪到手,太狠毒了。你若恨,那麼王爺豈不是要更恨,恨自己養了一頭白眼狼在身邊。」親骨肉?賤民?黎育清心頭突突地一陣亂跳,王氏的意思是……不對,她曾經問過齊鏞,齊靳的確是王妃的親生兒子啊!她混亂了,可是再混亂,她都曉得眼下最痛苦難堪的不是自己,而是齊靳,於是貼在他肩膀的小手握得更越發用力。
齊靳拍拍肩上的小手,他沒關係的,事己至此,他沒什麼好怕的。
他看一眼王氏,要算帳?可以,他也有一本爛帳,想找人坐下來,認真算一算。
喝一口溫熱茶水,他不鹹不淡地道:「母親似乎忘記,並非我強求名分,而是母親使盡詭計、把我從親人身邊搶走,我沒有心存非分之想,強求世子名分,而是母親心存非分,強要成為珩親王妃。」
「若非母親狼子之心,呂氏豈會因為思慮過甚而早亡,又豈會落入圈套,以至於嫡子不保?若如兒子所言,呂氏還在、嫡長子還在,這麼一來,所有人的命運都將改寫。」
「你斷了兒子的天倫親情,幾次謀害兒子性命,逼得兒子稚齡便不得不遠走天涯、餐風露宿,不得不千里尋父、投奔軍旅,難道我還得因此感激母親對兒子的磨礪?」
「兄弟本該手足齊心,但在母親的『悉心教導』之下,齊墳自小不勤勉學習、不力求上進,只會對著兄長起歹意、處處爭強鬥勝。他對兒子做過什麼,相信母親比誰都清楚,若非兒子看在父親苦心栽培的分上,順遂皇上的心意、放他一馬,你以為他現在還有性命?」
「母親每句話都站在自己的立場想事,有沒有想過,也許兒子根本不想進珩親王府、不想當世子,只想與父親母親和和樂樂過一輩子?」
「母親說的好,人在做、天在看,齊墳如今是什麼形樣,難不成母親還看不出來,齊玟就是個沒擔當的紈褲子弟,成日鬥雞走狗、狎妓逛花街,你以為這件事情之所以鬧得這麼大,只因為他害了兒子兩條腿?」
「錯!他在軍中早己犯下眾怒,卻因為身份特殊,將士們不敢動他,否則同為出生入死的袍澤,便是有錯,大家也會為他擔待一二,怎會落井下石,逼迫皇上親手剷除毒瘤?」
「母親當真認為齊墳擔得起珩親王這個爵位?人沒本事的話,站得越高,只會跌得越慘,若母親還愛惜齊墳一條命,就該教會他安分,而不是去爭取他掌握不了的權力。」字字在理、條條清晰,黎育清真想為齊靳這番話鼓掌叫好,如果王氏還有一點腦子,就該知道他這些話是為珩親王好,並非自私自利。
很可惜,王氏的腦子被漿糊給黏住了。
「你浪費這樣多口水,不過是證明你並不想放棄爵位罷了。」她就知道得隴望蜀,人的慾望貪婪沒有限度。
「隨母親怎麼想,至於爵位,兒子沒母親想像中這麼看重。」
「好!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看輕!」一惱,她氣得起身離去,這時她身後兩名妙齡女子急得喚住她的腳步。
王氏吞下氣,旋身,惡狠狠丟下話,「你們兩個留下來好好侍奉將軍大人,將軍大人己經二十二歲,尚未有子,你們最好多盡點心,早點為將軍開枝散葉。」對她們說完,她朝齊靳一陣冷笑,道:「既然你非當這個世子爺不可,就不能棄了我這個母親,長者賜,不可辭,你好好享用齊人之福吧!」話丟下,她頭也不回地離開,留下兩個妙齡女子與黎育清面面相覷,來這一手長者賜,她要怎麼接招?
她還沒想到如何接招,兩個美人己款步向前,朝著齊靳屈身道:「婢妾給將軍、夫人請安。」婢妾?這麼快,連茶都還沒端,她們己經自認下身份?黎育清蹙緊雙眉。
齊靳笑看兩人一眼,握了握黎育清冰冷的小手,把她拉到身旁坐下,接著轉頭對美人兒說話,口氣溫和得讓黎育清很咬牙。
「說說你們的出身。」
兩人互視一眼,誰也沒料到王妃會同將軍鬧得這樣厲害,臉皮面子全不管不顧了,到最後居然把她們強塞下就走了?
她們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自處,幸得將軍不棄、溫聲相詢,她們這才鬆了口氣。
身材較豐潤、年紀較稚齡的那個,偷偷地朝齊靳瞧去幾眼,約是滿意將軍長相丰神俊朗、英武神勇吧,她垂下頭,滿臉緋紅。
而身子纖細瘦高,有股風流自憐模樣的女子則是強提起精神,婉聲回答,「婢妾是姊姊,今年十七歲,名喚碧雲,妹妹碧月今年十六,咱們的爹爹張誠原本是宣衛同知,因犯了事,被判處極刑,殃及族人,王妃將我們姊妹倆買下,命人悉心教導規矩後,送進將軍府服侍大人。」
第四十四章 長者賜,不可辭(2)
「你們讀過書?」齊靳又問。
黎育清望他一眼,問這麼清楚,難不成真要將人給收用?
心頭泛起酸意,張氏姊妹都是婉約秀麗的清雅佳人,便是她見了也心生歡喜,何況是齊靳……她猶豫了,若是她們當真奉茶,她接是不接?
「是,小時候家裡請嬤嬤教過,算帳理家、女紅廚藝,都能上手。」
「琴棋書畫呢?」
「婢妾擅長手談,妹妹善畫,曾師李朝忠。」
「很好。」對於她們的回話,齊靳相當滿意,他揚聲喚人,「月桃!」月桃聞聲進屋,道:「奴婢在。」
「尋處院子把張姑娘二人安置下來。」他真要將人納下?黎育清細眉收得更緊,嚥下委屈,急忙起身,她得找個地方清清心。
不只黎育清,便是月桃得到這個命令,也是一雙柳眉打上死結,表情僵硬的咬著唇,她盤算這回出府,要讓誰得到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