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王妃為何一直盯著屬下看?」邵印行雖覺得自個兒生得英明神武,是個絕世好男兒,但王妃可是王爺的妻子,這般看著他,似乎不太妥當。
「抱歉。」趙如曦有些尷尬的收回視線。
她方才是在將他和先前見過的夢夫人做比對,仔細端詳後,她發現他五官很精緻,只要借肋化妝之術,就能讓他變身為艷麗無雙的大美人。
他果真是夢夫人!
「無妨。」他不在意的擺擺手,接著關心的問道:「王妃今日身子可有好些?」
他委實很擔心她的身子,怕她不能撐到王爺回來。
「我覺得今天精神還不錯。」她微笑答道,不知為何,她今天咳嗽少了,精神也好了些,因此才能坐在小廳裡召見他。
邵印行聞言先是點頭,下一瞬像是想起什麼,細看她的面容,見她蒼白的面頰上浮起兩抹嫣紅,愣了下後,暗自一驚,這該不會是……迴光返照吧?
他略通岐黃,先前曾藉著夢夫人的身份為王妃號過一次脈,那時她中毒已深,體內臟腑被損壞得七七八八,而後她又大病一場,不需診脈也能從她的氣色看出,她的身子已是油盡燈枯。
她今日精神卻突然好轉,這絕非好事。
但此刻他已恢復男兒身,也不好再僭越為她號脈,略一沉吟,俊臉硬擠出一笑,請示道:「難得王妃精神好,不如屬下請大夫前來請脈,看看是否需要換個藥方可好?」
「……好。」趙如曦怔了下才答道。雖然他那張陰柔俊美的臉龐帶著笑,似她卻從他那勉強的笑意中約略看出一絲凝重-她心頭一跳,張口想問,最終仍按掠來。
不久,陸大夫來切了脈後,眉頭緊皺,對她的病情沒有多說什麼,只表示,「老夫去開個藥方,為王妃換藥。」
趙如曦沒多問,心裡已明白過來,她今天精神之所以這麼好,就是傳說中的迴光返照吧。她抬眸看向窗外晴朗的藍天,暗自祈求著,至少讓她能撐到他回來吧,以為她已答應過他,一定會等他回來,她不想食言。
「我送大夫。」邵印行與大夫一塊離開,一到房外,他便迫不及待地追問,「陸大夫,如何?」
「怕就在這三、五天了。」
「只剩三、五天,王爺無論如何也趕不回來,您老不能設法再拖上一拖嗎?至少要熬到王爺回來。」邵印行急道。
他承諾過王爺要護王妃周全,若是等不到王爺回來,王妃就去了,他要怎麼對王爺交代?
「老夫會盡力,但,唉……現下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陸大夫沉沉歎了口氣。
翌日,趙如曦便咯血不止。
琬琬和芙蓉驚慌失措的請來大夫,大夫為她紮了幾針,再服下一帖藥後,她昏睡了一陣子,醒過來後見已是日落時分,她怔怔的望著窗外的滿天落霞看了須臾,便吩咐琬碗替她準備紙筆。
琬琬很快取來筆墨紙硯擺在桌上。「王妃,紙筆準備好了。」
趙如曦下床,想走到桌前,一站起身,身子便因暈眩而搖晃了下,琬琬與芙蓉急忙扶住她。
「王妃,您想寫什麼吩咐奴婢就是了,您才剛醒來,還是先躺在床上休息會吧。」琬琬勸道。
她與蓁兒自幼服侍她,因此也跟著學了認字、寫字,只要不是太深奧的,她自認還行。
趙如曦搖搖頭,在兩人攙扶下,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桌前。
「你們先下去吧。」她嗓音沙啞微弱,就像即將熄滅的燈燭,有氣無力說。
「可是……」琬碗很擔心她的身子,不想離開。
先前王妃吐了那麼多血,把她嚇壞了,她心裡清楚,王妃怕是撐不了幾日,她不敢在她面前流露出悲傷的情緒,只能背著她偷偷一人啜泣。
「我沒事,你們先出去一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趙如曦微微牽起一抹笑,安撫道。
「是。」不敢再拂逆她,琬琬與芙蓉一塊退了出去。
寢房裡只剩下趙如曦,她看著桌上的絹紙,提起筆,心裡明明有千言萬語想對沙浪辰說,但要落筆的那一刻,卻又不知該從何寫起。
從萊玉城到都城,這一來一返也要好幾日,她明白以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是等不到他回來了,這才想把一些心裡話寫下來。
她細細回想與他相遇以來這段時日的種種,唇邊柔柔的綻開一抹微笑,再想起他離去時留下的那一吻,以及他要她等他回來的話語,她眼裡滿溢出來的淚水一顆顆的滑落腮頰,滴在絹紙上,暈染開來。
與他相遇相愛,是她這短暫的一生裡最珍貴的回憶。她不想死,不想帶著遺憾離去,她想活下去,陪著他度過以後的朝朝暮暮。
但老天爺給她的時間真的太短了,短到她再也無法平靜的接受這樣的命運。她怨,老天既然要這麼快收走她的性命,又為何要讓她遇到沙浪辰?為何要讓他們相愛?
她不要死,她要等他回來,她答應過他的,她不能讓他回來後,獨自面對她冰冷的屍體。
「老天爺,求求你,我不想死,求你讓我等到他回來……」她捂著唇,淚流滿面,手指上染滿了又再嘔出的鮮血,和她不甘、不捨的淚。
最終,她什麼都沒寫,她想,若是她注定無法再陪著他,那就……別再給他留下什麼念想了,免得日後睹物傷情。
都城——
客棧裡,一桌桌的客人都刻意壓低嗓音竊竊私語,若仔細傾聽,會發現眾人在談論的幾乎都是同一件事——
「噯,你們聽說那件事了嗎?」
「當然聽說了。」
「那事兒會是真的嗎?」
「我瞧假不了,無風不起浪。」
「不,依我看八成是有人存心造謠誣蔑。」
「就是呀,這種事總是要有個憑證吧。」
「要是沒有能傳成這樣?我瞧九成九是有憑據的,要不這種事誰敢造謠亂傳,這可是要殺頭的。」
「喲,那你說憑據在哪?」
「這……我要曉得我都能考上狀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