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詭譎的悸動,襲擊了男子的心房,雖然早已看膩丫美色,但是面對一個醜丫頭,他卻從來不曾像現在這般如此專注過。
這可是破題兒,頭一回啊!
他細細端倪著她暫且按下滿腹困惑,微瞇著眸,一手托起她圓嫩的臉尖兒,探究似的問:「告訴我,你……真是個黑麻子?」
指腹上少有的絲滑觸感令人震顫,他不禁順勢撫下,粗礪的指輕輕刷過一隻軟嫩楓唇,一抹溫潤的酥麻快感,竟叫他忘情地發出一聲輕喃讚歎。
「可你竟是如此細緻,像是一塊上好的絲絨……」
啪!
話猶未了,一記火辣辣的巴掌印便生硬地截斷男子未盡的喟歎,無預警被打得橫過臉去的俊容上,有著一絲錯愕與不信。
周圍登時陷入一片死寂,寬敞的屋廳裡,似乎變得狹隘而緊繃不已,彷彿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輕易地被聽見。
須臾,一道尖銳的抽氣聲顫巍巍地響起,李鳳仙被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嚇得魂不附體,當場跌坐在地,一雙手緊捂著心口,呆若木雞地直搖著頭,難以置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終於,男子挾著幾許慍色的俊容緩緩回過頭來,並穩穩回視向冷情兒,一對灰色的眸子轉變成具有攻擊性的銀色。
他充滿威脅性的朝冷情兒走近一步,他的怒氣可以叫無數的大男人夾著尾巴像只喪家犬般逃之天天,但他發現眼前闖下大禍的小女子,卻膽敢面對他。
沒有驚惶失措的蒼白臉龐,沒有聲嘶力竭的苦苦哀求,原以為這膽大包天的丫頭與多數女子一般,將因觸怒他而被嚇得花容失色、落荒而逃……
沒有,完全沒有!
此時,在她身上找不著一絲懼意,倨傲的她,甚至還高高揚起下額,用著質詢似的目光,炯炯直逼他而來。
霎時,他被一種挑戰的氛圍所深深包裹著……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本小姐可不是專司迎客的姑娘,更不是供人把玩取樂的工具,你給我放尊重點兒,該死的登徒子!」冷情兒燃著火焰的杏眸直勾勾地瞪著,彷彿要將眼前輕薄了她的男子千刀萬剮,拆吃入腹。
聞天放怎麼也料想不到,他堂堂一個權傾朝野、威鎮天下的王爺。有朝一日竟也會被這樣一個毫不起眼的女子所辱。
這丫頭不但膽敢堂而皇之地對他動粗,甚至惡言相向、雙目鄙視,如此目中無人、如此放肆至極!他不禁猜想,若不是膽子夠大,她根本就是個少根筋的瘋兒。
這時,好不容易從地上掙扎回過神來的李鳳仙,一手倚著桌角,一手纖指顫顫,直指那口無遮攔,已是闖下滔天大禍的瘋丫頭高聲咒罵。
「放肆的丫頭,你……你是向天借丫膽,還是活膩了不成?你、你以為你得罪的是什麼人?」極怒之下,李鳳仙一向柔媚的嗓音也驟然變得尖銳刺耳了起來。
「就算是皇親國戚、名門貴胄我也不怕,」冷情兒眸子閃著戲謔光芒,斜睨挨了她一耳刮子,卻仍然文風不動的高大男子一眼,冷傲地丟下戰書,「有本事,讓客姨攆我走啊!」
聞言,聞天放只是興味盎然地挑高一邊眉,似仍舊斂首不語。
那不知大難即將臨頭的小禍星,還是一副無所畏懼的表情,冷凝的臉盤上。遍尋不著一絲悔意。
李鳳仙鐵青著臉,覷了面無表情的男子一眼。感覺平靜無波的俊容之下,已是隱藏著一股深不可測的懾人怒氣,叫人看了不禁頭皮發麻,渾身冷颼颼地直打起寒顫來。
她現在就可以想像,在惹怒了這個男人之後。京城第一紅樓的招牌,恐怕也高掛不久了。
「你以為容姨不想?」李鳳仙美眸一睨,露出一臉的鄙夷,「想當初,若不是你那不成材的爹積欠了一屁股債又無力償還,甚至遠走高飛逃得不見蹤影,容姨會拿你這不知好歹的東西來抵債?」
哼!早就讓人將這臭丫頭給捆了,隨意丟棄在哪個不知名的山坳裡,任其自生自滅,做個孤魂野鬼了。
李鳳仙一席冷嘲熱諷,叫冷情兒難以抗拒的又想起八年前那一場幾乎擊潰了她的惡夢。
整整八年了……
如今,頰上的傷痕早已淡化,心頭上的痛楚卻依舊鮮明,對於父親的恨意有增無減,濃烈得像是在心底發了芽、生了根,再也剔除不去!這些年來,緊緊揪著的不僅僅是她的心。還有一幕幕難以磨滅的痛苦記憶……
一想到這兒,她銀牙一咬,語氣忽而涼森森的啐道:「我說過,誰都別妄想在我身上打主意!」
「嘖!說這話豈不可笑?」李鳳仙冷哼了聲,瞥了眼冷情兒那張半毀的容貌,嗤笑道:「就憑你這副德行,還想在醉紅樓裡裝清高?以為自己是個掛紅脾的姑娘嗎?就少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
「不敢。」冷情兒回道,聲音輕柔而剛毅,「我不過是個供人使喚的卑賤丫頭,與那成天過著紙醉金迷、醉生夢死日子的姑娘們是遠遠相比不上的。」
畢竟是在花樓裡打滾的姑娘,那句句諷刺的言語李鳳仙自然也聽出來了,面子掛不住的她,霎時老羞成怒。
「瞧你一副伶牙俐嘴的潑辣樣兒,當真沒人治得了你嗎?今日我若不叫訓叫訓你,往後你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德行,豈不是更加肆無忌憚、橫行霸道了?」
李鳳仙看似嬌弱,卻絕非是盞省油的燈,在嗅出對方口吻中還夾雜著對她一抹濃烈的輕蔑之意後,她想也不想,揚起胳臂就要往那賤麻子臉上招呼去,打算給這死丫頭狠狠一記叫訓。
怎知倔強的冷情兒既不躲也不閃,連眸子眨也不眨一下,就這麼緊抿著唇,預備承受那一記迅速迎來、紮實且不留情面的火辣巴掌。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那預期中的巴掌並沒有落下來,一個平穩而低沉的嗓音,阻止了這一切。